“你……你說的是真的？”他的聲音幹澀無比，帶着自己都未察覺的動搖。
“信不信由您。”墨淵無所謂地聳聳肩，姿態放鬆地靠回蒲團，“我此番回來，最大的目標不再是毀滅，而是‘調查’。我要找出幕後之人，找出這個世界的真相。而留在青雲宗，留在您這位備受‘天道’青睞的仙尊身邊，無疑是獲取信息、觀察‘棋局’的最佳位置。”
他看着雲瀾震驚且混亂的表情，拋出了最終的提議：“所以，師尊，我們何必再互相演戲，彼此消耗？”
“不如……合作。”
“您幫我掩飾，爲我提供便利，助我調查。而我，可以向您保證，在我查明真相之前，絕不會主動危害蒼生，甚至會如您所願，繼續扮演這個‘善良’的弟子。”
“這是一筆……對我們都有利的交易。”
合作？與未來的魔王合作？
雲瀾的道心在劇烈震顫。這完全違背了他重生以來所有的信念和堅持！他本該不惜一切代價阻止墨淵，現在卻要與他同流合污？
可是……如果墨淵說的是真的呢？如果這個世界真的只是一個巨大的牢籠，所謂的正道與飛升都是一個騙局呢？那他前世所做的一切，所謂的守護蒼生，意義何在？他那“致命一擊”，豈不是成了維護牢籠的幫凶？！
巨大的信息沖擊和信仰動搖，讓他臉色蒼白，冷汗涔涔，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扶住了身後的玉柱。
墨淵耐心地等待着，並不催促。他知道，這個沖擊對一向標榜正道、守護秩序的雲瀾來說，有多大。
許久，雲瀾才緩緩抬起頭，眼神中充滿了掙扎與疲憊，但深處卻燃起了一絲對真相的渴望，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對那“致命一擊”的愧疚。
“你……如何保證？”他聲音沙啞地問，每一個字都無比艱難。
“我無法用天道誓言保證，那本身可能就是枷鎖的一部分。”墨淵坦誠道，目光坦然地看着雲瀾，“您只能選擇相信我的……利益考量。在達成我的目標之前，維持現狀，符合我最大的利益。畢竟……”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一個活着、能自由活動的‘合作者’，總比一個被嚴密看守、甚至被‘淨化’的‘魔童’，更有價值，不是嗎？”
雲瀾沉默了。他知道，這是一場豪賭。賭注是整個世界的未來，和他自己的道心。但眼前的路，似乎只剩下這一條。繼續對抗，可能是雙雙湮滅的結局；而合作，或許……真的能窺見一絲不一樣的未來？
他看着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少年，終於，艱難地，幾乎是耗盡了全身力氣，吐出一個字：“……好。”
靜室內，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曾經的師徒，如今的“合作者”，達成了一個脆弱的、建立在巨大秘密和互相算計之上的同盟。
雲瀾看着墨淵起身，平靜地走向門口，在他拉開門的那一刻，忍不住問道：
“你之前在山下的‘點化’，也是爲了‘調查’？”
墨淵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道：
“那是必要的‘實驗’。我想看看，用我的方式‘修正’那些被命運（或者說幕後黑手）安排好軌跡的棋子，會引發什麼樣的……‘反噬’。可惜，似乎動靜大了點，引來了不必要的關注。”
門被輕輕關上。
雲瀾獨自坐在靜室中，感覺渾身冰涼。
實驗？反噬？
他發現自己答應合作，仿佛是打開了一個比魔王滅世更加未知和危險的潘多拉魔盒。
而這一次，他不再是旁觀者或阻止者。
他成了……共犯。
靜室內，時間仿佛被拉長。雲瀾背對着門，身形凝立如雕像，唯有袖口處細微的、不可抑制的輕顫，泄露了他內心遠不如表面平靜的波瀾。“合作”二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道心之上，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與恥辱。與魔爲伍，這是他前世今生都未曾想過的悖逆之舉。
然而，墨淵拋出的那個“世界牢籠”的真相，像是一根毒刺，深深扎入他信念的核心，不斷釋放着懷疑與動搖的毒素。如果……如果那孽徒所言非虛呢？
他猛地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冰冷的、近乎自毀般的決絕。既然已踏上歧路，便再無回頭之理。現在，他需要證據，需要理解自己究竟卷入了一場怎樣的漩渦。
數日後，雲瀾動用了積攢多年的人情與資源，以“參悟上古陣法，需借鑑異種能量反應”爲由，從幾位隱世老友和宗門秘庫中，借閱、調取了一批年代極其久遠、內容晦澀偏門，甚至被列爲“禁忌”或“無稽之談”的古籍殘卷。
這些典籍，大多記載着關於世界起源的另類猜想、無法考證的古老傳說、以及一些被視爲“走火入魔”的前輩修士對天道規則的瘋狂臆測。在過去，雲瀾對這類東西向來是嗤之以鼻的，但如今，它們卻成了他與墨淵之間脆弱“合作”的第一塊試金石。
靜室內，陣法全開，光華流轉，將內外徹底隔絕。墨淵盤膝坐在雲瀾對面，面前攤開一卷不知由何種獸皮鞣制而成、散發着腐朽與歲月氣息的古老卷軸。雲瀾則雙目微闔，神識卻如同最精密的蛛網，不僅籠罩着墨淵，更重點監控着他識海深處那枚般若佛印的每一絲最細微的波動。
“開始吧。”雲瀾傳音道，聲音凝沉如水。
墨淵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卷軸上那些扭曲如蛇蝌的文字。他並未動用靈力或那佛魔並存的力量，僅僅是集中精神，開始閱讀理解上面的內容。
起初，卷軸記載的只是一些關於“混沌初開，清濁分離”的古老神話，與主流認知大同小異。佛印毫無反應，如同沉睡的金色符文，靜靜懸浮。
隨着閱讀深入，內容開始變得詭異。上面提到，在清濁二氣之外，還存在一種被稱爲“源初暗影”的物質，是構成世界“基石”的一部分，卻鮮爲人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