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是更爲凶險的邏輯悖論測試。墨淵於心神中構築場景:一惡霸欺壓幼童(惡),緣由是幼童偷其救母之藥(善惡難辨),而惡霸之藥亦是搶掠而來(惡)……種種念頭,善惡交織,因果循環,被刻意壓縮在同一瞬間,涌向佛印。
那一直穩定的金色符文,驟然光芒亂閃,如同卡住的機括,竟出現了持續約十分之一息的明顯紊亂與遲滯!
“就是此刻!”雲瀾神識緊繃至極致。
墨淵福至心靈,趁那佛印“邏輯死機”的瞬息空白,將一道早已準備好的、純粹關於“清水鎮柳氏”規則波動特征的信息流,不帶任何力量屬性,如同呈報一份尋常記錄,輕輕“遞送”至佛印之前!
他並非攻擊,亦非窺探,而是以這“合法接口”之身,向“系統”本身,上報了一條關於其自身規則體系的“異常數據”!
“嗡——!”
佛印金光暴漲,劇烈波動,似在瘋狂運算這突如其來的、源自其監察目標內部的“報告”。數息之後,光芒漸熄,重歸平靜。
一切如常。沒有反噬,沒有警報。
但雲瀾與墨淵皆清晰地感知到,那枚佛印深處,似乎多了一絲極淡的、與以往不同的“痕跡”,仿佛一段無法理解卻又無法丟棄的冗餘代碼,被悄然緩存。
“……成功了?”雲瀾仍有些難以置信,他們竟真在這銅牆鐵壁上撬開了一絲微隙。
墨淵額角沁出細密汗珠,臉色微白,顯然方才操作對其心神消耗極大,但他眼中興奮之色難掩:“第一步成了。我們找到了漏洞,並且……塞進了點‘東西’。”
然而,未等兩人細究這冒險的成果,雲瀾懷中一枚貼身攜帶的、刻有雲紋的玉符,毫無征兆地劇烈震顫起來,靈光急閃!
是宗門掌教真人的最高緊急傳訊!
雲瀾臉色微變,立刻神識沉入。下一刻,他猛地抬頭,眼中盡是震驚與駭然,望向墨淵。
玉符中,掌教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凝重急促:
“雲瀾師弟,無論身在何處,速歸!西域佛門慧岸大師去而復返,攜佛祖法旨而來,言及天機顯示,你門下弟子墨淵……竟以詭異手段,非法觸及天道根源!更甚者,法旨警示,似有‘異域之息’借其身爲橋,欲污我界清靜乾坤!”
非法觸天!
異域之息!
雲瀾手中玉符微涼,一顆心卻直墜深淵。
他們方才那小心翼翼的“投石問路”,在更高維度的“目光”中,竟被解讀成了……外敵入侵的開端?!
縫隙之下,恐是萬丈深淵。
荒谷的寂靜被玉符的急顫打破。傳訊靈光尚未完全熄滅,雲瀾指尖的微涼已滲入骨髓。他緩緩抬頭,與墨淵視線相交,無需言語,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濤駭浪——他們成功了,但也徹底暴露了!
“非法觸天…異域之息…” 雲瀾重復着這八個字,聲音幹澀。他們只是向系統提交了一份“錯誤報告”,在更高維度的審視下,卻被判定爲病毒入侵的征兆!
“看來,‘它’的免疫系統比我們想的更過敏捷。”墨淵眼底的火焰並未熄滅,反而燒得更冷,更烈,“我們剛把‘雜質’塞進它的邏輯回路,警報就響徹了它的‘神殿’。”
“走!”雲瀾壓下翻騰的心緒,袖袍卷起墨淵,仙尊之力全開,化作一道撕裂長空的流光,直撲宗門。此刻任何猶豫都是取死之道。
宗門議事大殿,氣氛凝重如鐵。
雲瀾帶着墨淵甫一踏入,便感到數道強大的神識瞬間鎖定了他們,其中一道蘊含着無邊佛力與慍怒,正是來自慧岸大師。這已是他第三次爲此事親臨!
掌教真人端坐主位,面色是從未有過的嚴峻。他身旁的慧岸大師,手中並非尋常佛禮,而是托着一卷緩緩旋轉、散發着浩瀚天威的金色卷軸——佛祖法旨!法旨周圍,虛空隱隱波動,梵文生滅,僅僅是其存在,就仿佛在重新定義此地的規則。
“雲瀾!”掌教真人聲音低沉,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你與墨淵,方才在何處,做何事?”
雲瀾心念電轉,知道隱瞞已無意義,關鍵在於如何解釋。他上前一步,姿態恭敬卻不容侵犯:“回掌教,方才我攜弟子墨淵於宗門外荒谷歷練,體悟天地自然之道,並未行任何悖逆之事。”他刻意避開了具體行爲,強調“自然之道”。
“體悟自然?”慧岸大師的聲音如同暮鼓晨鍾,轟然響起,帶着一絲壓抑的怒意,“雲瀾施主,事到如今,還要妄言嗎!”他手中佛祖法旨金光大盛,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籠罩墨淵。
“嗡——!”
墨淵眉心那枚般若佛印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來,金光流轉,但與以往不同,此刻的佛印光芒中,竟夾雜着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刺眼的紊亂流光,如同純淨代碼中混入了一段無法識別的亂碼!這正是他們剛才“投石問路”留下的痕跡!
“佛祖法旨明鑑!”慧岸大師目光如炬,直指那縷異樣,“此子身負之佛印,乃溝通天道、監察心性之橋梁!然方才,天機驟變,法旨示警,有‘異物’憑借此橋,以詭異手段窺探乃至玷污天道根源!其氣息駁雜不純,非屬此界正統,故判爲‘異域之息’!”
他猛地看向雲瀾,語氣斬釘截鐵:“雲瀾!你還要說,這只是普通的歷練嗎?!此子,已成禍亂之源!”
“異域之息!”
“玷污天道根源!”
大殿內一片死寂,隨即譁然!諸位長老看向墨淵的眼神,已從之前的審視變成了徹底的敵視與恐懼。這指控,比單純的入魔嚴重千百倍!
面對這泰山壓頂般的指控,雲瀾正欲全力爭辯,他身後的墨淵卻再次動了。
依舊是輕輕撥開師尊庇護的手臂,依舊是向前一步,直面那煌煌法旨與怒目金剛。
但這一次,他的表情不再是單純的委屈或悲憫,而是帶着一種研究者般的純粹困惑,仿佛遇到了一個無法理解的學術難題。
他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自己眉心上那枚仍在異動的佛印,動作自然,帶着一種奇異的親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