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風像淬了冰的刀刃，刮過空蕩的街道，卷起幾張廢紙和落葉，在昏黃的路燈下打着旋兒。江默縮在縣一中後牆根那片茂密的冬青樹叢裏，身體緊貼着冰冷粗糙的磚牆，幾乎與濃重的陰影融爲一體。他屏住呼吸，耳朵捕捉着圍牆內的每一絲聲響——遠處教學樓模糊的輪廓，近處草叢裏不知名蟲子的低鳴，還有自己胸腔裏那顆狂跳不止、幾乎要撞破肋骨的心髒。
他低頭看了一眼腕上那塊屏幕碎裂的電子表，幽藍的熒光顯示：23:47。
距離約定的行動時間，還有十三分鍾。
口袋裏，那個從“影子”那裏得來的、僞裝成普通U盤的微型VPN設備，像一塊燒紅的炭，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灼燙着他的皮膚。幾個小時前，當他在那間彌漫着劣質煙草和機油味的破舊網吧隔間裏，從“影子”那雙骨節分明、布滿老繭的手中接過這個小玩意兒時，對方只說了兩句話，聲音透過變聲器處理，沙啞而冰冷：
“通道只有一次，最多維持三十分鍾。動靜大了，神仙也救不了你。”
“還有……這次免費。就當……還金三角的人情。”
金三角。那個塵封在記憶深處、沾滿血與火的代號。江默（或者說，曾經的“暗星”）知道這份“免費”背後意味着什麼——那是用命換來的信任，也是無法輕易償還的債。他攥緊了U盤，也攥緊了這份沉甸甸的“人情”，以及隨之而來的、近乎窒息的壓力。
母親在ICU微弱的心跳聲，仿佛就在耳邊。繳費單上那猩紅的“13700元”缺口，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周倩那張在慶功宴上得意洋洋的臉，同學們鄙夷的目光，鄰居王大貴唾沫橫飛的咒罵……所有的屈辱、憤怒和絕望，此刻都化作一股冰冷的、近乎偏執的力量，支撐着他蹲守在這片冰冷的黑暗裏。
【系統提示：潛入任務“暗夜疾風”倒計時：12分38秒。任務目標：物理接入學校機房終端，利用VPN通道嚐試連接教育局內網服務器（IP：10.10.1.100），定位並下載宿主真實高考成績數據及周倩篡改證據。風險等級：高。建議：啓用[手速MAX]及[過目不忘]技能。】
冰冷的電子音在腦海中回響，像一盆冷水澆在沸騰的情緒上，帶來一絲異樣的清醒。江默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閉上眼，再次在腦海中飛速“翻閱”白天利用小雨護士的手機、結合過目不忘能力記下的學校平面圖、保安巡邏路線和時間表。
縣一中是老校區，布局相對簡單。主教學樓呈“回”字形，機房位於西側副樓三層最東頭的305室。那裏靠近學校後山，相對偏僻。保安隊一共四人，分兩組交叉巡邏。一組負責前門、操場和主樓低層，另一組負責後山、副樓及實驗樓區域。巡邏間隔大約30分鍾一次，但午夜12點到凌晨1點之間，因爲交接班和慣性鬆懈，往往會有40-45分鍾的空檔。而305機房，因爲設備老舊，去年升級了多媒體教室後基本閒置，門鎖是老式的十字鎖，窗戶……江默的嘴角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他記得很清楚，靠走廊那扇窗戶右下角的插銷，去年冬天被他“不小心”用籃球砸壞了，一直沒修，只是用鐵絲勉強纏着。
這就是他的機會之窗。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23:55。圍牆內傳來一陣踢踏的腳步聲和低沉的交談聲，手電筒的光柱晃動着掃過冬青樹叢上方。
“……老李，抽完這根就回吧，這大冷天的，鬼影子都沒一個。”
“急啥，再轉轉，後山那片黑，上次野貓把垃圾箱弄翻了，主任還罵呢……”
“行吧行吧，抽完這根……”
聲音和光柱漸漸遠去，消失在主樓方向。
就是現在！
江默像一只蓄勢已久的獵豹，猛地從樹叢中竄出。他助跑兩步，腳尖精準地蹬在牆上一塊微微凸起的磚縫上，身體借力向上騰躍，雙手閃電般探出，牢牢扣住了近三米高的圍牆頂端！手臂肌肉賁張，一個幹淨利落的引體向上加側翻，整個人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圍牆內側鬆軟的泥土地上。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得益於他常年幫母親搬運煎餅車練就的敏捷，更得益於【手速MAX】帶來的神經反應速度和肢體協調性的隱性提升。
落地瞬間，他立刻伏低身體，緊貼着牆根陰影，警惕地掃視四周。確認安全後，他貓着腰，沿着記憶中最隱蔽的路線——貼着花壇邊緣，避開路燈直射區域，利用灌木和建築物的陰影——快速向副樓移動。夜風掠過耳畔，帶着初秋的涼意和泥土的氣息。他的心跳依然很快，但不再是慌亂，而是帶着一種高度專注下的、近乎亢奮的節奏。每一次落腳都輕盈無聲，每一次呼吸都控制在最輕微的幅度。過目不忘的能力讓他對這片校園的每一處細節都了如指掌——哪裏有一塊鬆動的石板，哪裏有一叢帶刺的月季，哪裏是監控探頭的死角……所有信息在腦海中形成一張精確的導航圖。
不到兩分鍾，他已經潛行到了副樓背面的陰影裏。抬頭望去，305機房那扇熟悉的窗戶就在三樓。老式的推拉窗，玻璃灰蒙蒙的。他繞到樓側，找到那根鏽跡斑斑的雨水管道。試了試穩固性，還行。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抓住管道，雙腳蹬住牆壁，開始向上攀爬。
攀爬的過程比預想的艱難。雨水管道並不十分牢固，在夜風中發出輕微的“吱呀”聲，每一次發力都讓人心驚膽戰。粗糙的鐵鏽和剝落的油漆硌着手掌，很快磨破了皮，傳來火辣辣的刺痛。汗水順着額角滑落，流進眼睛裏，帶來一陣酸澀。但他不敢有絲毫停頓，【手速MAX】帶來的不僅是手指的靈活，更是全身肌肉在極限狀態下的高效協同。他像一只壁虎，手腳並用，動作迅捷而穩定，每一次抓握和蹬踏都精準有力。
終於，他攀到了三樓窗戶下方。小心翼翼地探出頭，透過積滿灰塵的玻璃向內望去。機房內一片漆黑，只有幾台老式CRT顯示器在待機狀態下發出微弱的、幽綠色的電源指示燈光芒，像黑暗中潛伏的獸眼。他伸出手，指尖觸碰到窗戶邊緣纏繞的鐵絲。借着遠處路燈透進來的微弱光線，他看清了那處“舊傷”——插銷的底座確實裂了，用一根細鐵絲胡亂地捆了幾圈固定着。
江默屏住呼吸，從口袋裏摸出一把多功能折疊刀——這是他從煎餅攤的工具箱裏順出來的，刀刃薄而鋒利。他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挑開鐵絲纏繞的結，動作輕柔得像在拆解一枚炸彈。鐵絲很硬，摩擦發出細微的“嘶嘶”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快要跳出嗓子眼了。挑開最後一個結，他輕輕捏住插銷的金屬柄，手腕用了一個巧勁，向上一提——
“咔噠。”
一聲輕響，在絕對的寂靜中如同驚雷！
江默渾身一僵，瞬間停止了所有動作，連呼吸都屏住了。他側耳傾聽，樓下沒有任何動靜。只有風聲掠過樹梢的嗚咽。他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他輕輕將窗戶向裏推開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像一尾靈活的魚，悄無聲息地滑了進去。
機房內彌漫着一股濃重的灰塵和電子元件老化混合的怪味。他反手輕輕合上窗戶，沒有完全關死，留了一條縫以備不測。黑暗中，他適應了幾秒鍾，憑借着窗外透進來的微光和顯示器電源燈的位置，大致辨認出了方向。他的目標是靠近講台的那台教師機——通常權限最高，網絡連接也最穩定。
他踮着腳尖，在桌椅的縫隙間穿行，盡量避開地上散亂的電線。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什麼東西發出聲響。終於，他摸到了講台邊。那台主機箱就放在講台下方。他蹲下身，摸索着按下開機鍵。
“嗡……”
主機風扇啓動的聲音在死寂的房間裏驟然響起，雖然不大，卻足以讓江默頭皮發麻！他立刻伏低身體，緊張地望向門口。幾秒鍾過去了，門外走廊依舊一片寂靜。他稍稍鬆了口氣，但心跳依然像擂鼓。
屏幕亮起，幽藍的光芒映亮了他蒼白的臉和額角的汗珠。啓動的是老舊Windows XP系統，進度條緩慢地爬行着。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每一秒都像在油鍋裏煎熬。他一邊警惕地聽着門外的動靜，一邊在腦海中飛速復習着“影子”通過加密郵件發來的操作步驟和那個關鍵的內網路徑——file:///D:/GovDoc/Internal/。
終於，系統進入了桌面。背景是默認的藍天白雲草地，桌面上圖標寥寥。江默立刻插入那個僞裝成普通U盤的VPN設備。屏幕右下角彈出提示：“發現新硬件……正在安裝驅動程序……”
時間仿佛凝固了。江默死死盯着進度條，拳頭攥得指節發白。他必須在保安下一次巡邏到來之前完成所有操作並安全撤離！每一秒都彌足珍貴！
“叮！”一聲輕響，提示驅動安裝成功。一個不起眼的黑色盾牌圖標出現在系統托盤裏。
【系統：檢測到加密VPN連接建立。通道穩定性：中。預計持續時間：28分15秒。匿名性：高。警告：物理環境存在暴露風險，請盡快操作！】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發令槍。江默不再猶豫，雙手懸在布滿油污的鍵盤上方。指尖因爲緊張和激動而微微顫抖，但下一秒，一股奇異的暖流自指關節蔓延開來，【手速MAX（初級）】技能被動觸發！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指尖化作一片模糊的殘影！鍵盤上陳年的污垢被高速敲擊震得簌簌落下。屏幕上，命令提示符窗口（cmd）瞬間彈出，黑色的背景上，白色的光標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瘋狂閃爍！一行行代碼如同決堤的洪水，傾瀉而出！
他首先嚐試最直接的路徑映射。根據小雨護士提供的線索和拓撲圖記憶，教育局內網文件服務器很可能映射了網絡驅動器。
“net use Z: 10.10.1.100GovDoc /user:archives_guest 888888”
命令執行。光標閃爍。一秒……兩秒……三秒……
“系統錯誤 53。找不到網絡路徑。”
失敗！初始密碼果然被修改了！
江默的心沉了一下，但並未慌亂。他早有預料。手指沒有絲毫停頓，立刻調出記事本，開始編寫一個簡單的批處理腳本，利用【過目不忘】回憶起的拓撲圖中可能的IP段（10.10.3.xxx 和 10.10.5.xxx），進行快速掃描和弱口令爆破嚐試。腳本在他指尖下飛速成型，邏輯清晰，指令精準。
“for /l %i in (1,1,255) do net use * 10.10.3.%iIPC$ /user:archives_guest 888888 ＞nul 2＞&1 && echo 10.10.3.%i ＞＞ found.txt”
“同上修改IP段爲10.10.5.%i……”
腳本運行。屏幕上一行行命令飛速滾動。時間在無聲流逝。
掃描到10.10.5.50（縣檔案館電子閱覽室IP）時，命令提示符突然停頓了一下！
“命令成功完成。”
連接成功了！IP：10.10.5.50！用戶：archives_guest！密碼竟然還是初始的888888！檔案館那台機器果然疏於管理！
江默眼中爆發出狂喜的光芒！他立刻嚐試訪問共享資源。
“dir 10.10.5.50GovDoc”
目錄列表瞬間彈出！裏面果然有Internal文件夾！他毫不猶豫地嚐試進入。
“cd 10.10.5.50GovDocInternal”
成功！他看到了子目錄：Annual_Report（年度報告）、Budget（預算）、Personnel（人事）……以及——Exam_Data（考試數據）！
就是它！
江默的心髒狂跳起來，指尖因爲激動而顫抖得更厲害。他立刻輸入命令：
“cd Exam_Data”
“dir”
文件列表展開：College_Entrance（高考）、High_School（中考）、Certification（資格認證）……他進入高考目錄，再進入當年份目錄，最後是Student_Records（學生記錄）！
密密麻麻的以考生準考證號命名的文件夾出現在屏幕上！江默的呼吸幾乎停滯。他飛快地掃視着，大腦如同高速掃描儀，【過目不忘】的能力讓他瞬間鎖定了自己的準考證號文件夾！
“cd [江默準考證號]”
“dir”
裏面有幾個文件：AnswerSheet_Scan.pdf（答題卡掃描件）、Score_Detail.xls（成績詳情）、Exam_Video.log（考場監控日志？）……
江默毫不猶豫，立刻開始下載最關鍵的文件——AnswerSheet_Scan.pdf 和 Score_Detail.xls！
“copy AnswerSheet_Scan.pdf C:Temp”
“copy Score_Detail.xls C:Temp”
文件傳輸進度條開始緩慢移動。速度很慢，畢竟是跨網絡訪問。江默緊張地盯着進度條，又不斷瞥向門口和窗外。時間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鍾！通道剩餘時間不到十三分鍾！而保安的巡邏……
就在這時！
“嗒…嗒…嗒…”
清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從走廊盡頭傳來！伴隨着手電筒光柱晃動的光影，透過門縫下方投射進來！
保安來了！而且聽聲音，正朝着機房這邊走來！
江默渾身汗毛倒豎！血液瞬間沖上頭頂！他猛地看向屏幕——兩個文件的下載進度都才到30%！強行中斷，前功盡棄！而且一旦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怎麼辦？！
腳步聲越來越近，手電光在門縫下晃動得更加明顯，甚至能聽到鑰匙串相互碰撞的輕微“譁啦”聲！保安似乎打算檢查這層樓的房間！
千鈞一發之際！江默的目光掃過機房天花板角落——那裏有一個老式的中央空調通風口！百葉窗式的格柵，看起來不小！
沒有時間猶豫了！
江默猛地拔下U盤塞進口袋，以最快的速度清理掉命令行的歷史記錄（dir /a 命令快速查看並刪除臨時文件），然後一個箭步沖到通風口下方！他踩上一張搖晃的椅子，雙手抓住格柵邊緣，用力向上一托！
“嘎吱——”
生鏽的合頁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在寂靜的夜裏如同驚雷！江默的心跳驟停！
門外的腳步聲也猛地頓住了！手電光柱死死釘在了機房的門縫下！
“誰？！誰在裏面？！”一個粗嘎的男聲厲聲喝道，帶着驚疑和警惕！鑰匙串的碰撞聲變得急促起來，顯然保安正在掏鑰匙準備開門！
江默魂飛魄散！他用盡全身力氣，雙臂肌肉賁張，【手速MAX】帶來的爆發力在這一刻發揮到極致！他猛地將格柵向上推開一個更大的縫隙，雙手扒住通風管道邊緣，腰部發力，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般向上一竄！
就在他雙腳剛剛離開椅子的瞬間——
“咔嚓！”
機房的門鎖被鑰匙擰開了！門被猛地推開！一道強烈的手電光柱如同探照燈般掃了進來！
江默的身體已經大半鑽進了通風管道，只有小腿以下還懸在外面！他拼命蜷縮身體，用盡全力將雙腿收了進來！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
“哐當！”
就在他雙腳完全縮進管道的刹那，他蹬到的那張椅子因爲失去平衡，猛地翻倒在地，發出一聲巨響！
“誰？！出來！”保安的怒吼聲和手電光同時照進了機房！光束在空蕩的桌椅和翻倒的椅子上來回掃射！
江默蜷縮在狹窄、布滿灰塵和蛛網的通風管道裏，心髒狂跳得幾乎要炸開！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連最細微的呼吸都強行壓制住！冰冷的鐵皮緊貼着他的臉頰和身體，灰塵嗆得他喉嚨發癢，卻不敢發出一絲咳嗽。汗水混合着灰塵，順着額頭流下，蟄得眼睛生疼。
他能清晰地聽到下方保安沉重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呼吸聲。手電光柱在管道口下方晃動着，好幾次幾乎要照進格柵的縫隙！
“媽的！見鬼了？”保安罵罵咧咧地走到翻倒的椅子旁，用手電照着，“窗戶開着？有賊？！”他警惕地走到窗邊，探頭向外看了看，又用手電掃了掃樓下。“沒人啊……風刮的？”他似乎有些疑惑，用手推了推窗戶，發現插銷壞了。“操，這破窗戶，明天得報修了……”他嘟囔着，又用手電在機房裏仔細掃了一圈，確認沒有藏人，這才罵罵咧咧地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但沒有鎖死，因爲窗戶開着）。
聽着腳步聲漸漸遠去，消失在走廊盡頭，江默緊繃的神經才稍稍鬆弛了一絲。但他依舊不敢動彈，保持着蜷縮的姿勢，在令人窒息的灰塵和黑暗中，默默計算着時間。
大約過了五分鍾，確認保安應該走遠了，他才小心翼翼地活動了一下幾乎麻木的身體。通風管道狹窄逼仄，只能勉強容他匍匐前進。他咬咬牙，憑借着記憶中對機房內部結構的印象，朝着講台方向，也就是教師機上方的大致位置，艱難地爬去。
每前進一寸，都伴隨着鐵皮的摩擦聲和灰塵的簌簌下落。他盡量將動作放到最輕，像一只在黑暗中潛行的壁虎。終於，他爬到了教師機正上方的位置。透過格柵的縫隙，他看到了下方那台老舊的顯示器屏幕——它竟然還亮着！幽藍的桌面背景光在黑暗中格外醒目！而屏幕上，兩個下載進度條赫然顯示着——100%！下載完成了！
狂喜瞬間淹沒了江默！他強忍着立刻下去的沖動，又耐心等待了幾分鍾，確認外面再無動靜後，才小心翼翼地挪開頭頂的格柵。灰塵簌簌落下。他探頭向下看了看，確認安全，然後雙手扒住管道邊緣，身體輕盈地落下，幾乎沒有發出聲音。
他立刻撲到電腦前。屏幕保護程序已經啓動，幽藍的光線變幻着。他晃動鼠標，解除屏保。桌面上的Temp文件夾裏，安靜地躺着兩個文件：AnswerSheet_Scan.pdf 和 Score_Detail.xls。
江默顫抖着手，用最快的速度將這兩個文件復制到自己帶來的另一個普通U盤裏（他準備了兩個，一個用於VPN，一個用於存儲）。復制進度條飛快走完。
做完這一切，他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他不敢久留，立刻開始清理痕跡：刪除Temp文件夾裏的文件，清空回收站，再次檢查命令行歷史記錄（已清空），最後，關機。
主機風扇停止轉動，屏幕陷入黑暗。機房內重新被濃重的黑暗和寂靜籠罩。只有窗外透進來的微光，勾勒出桌椅模糊的輪廓。
江默走到窗邊，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差點讓他功虧一簣的地方，然後敏捷地翻出窗外，抓住雨水管道，快速滑落到地面。落地後，他再次隱入牆角的陰影，沿着來時的路線，悄無聲息地翻過圍牆，消失在縣城的茫茫夜色之中。
夜風依舊冰冷，但江默的心頭卻燃燒着一團熾熱的火焰。他緊緊握着口袋裏那個小小的U盤，仿佛握着沉甸甸的希望和復仇的利刃。
母親，等我。真相，我拿到了。
周倩，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他抬頭望向縣醫院的方向，ICU那微弱的燈光仿佛穿透了夜幕，指引着他前進的方向。下一步，就是如何利用這份證據，在24小時的生死時限內，點燃那足以焚毀一切謊言的希望之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