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壽康宮，果不其然上皇早早的就在那裏等着了，說實話，沈睿其實有點不太愛和上皇打交道，因爲這個老人一點兒都不和藹，相反，他臉上的每一道褶子裏都盛滿了算計和猜測，一招不慎，不光會自己小命不保，還極有可能帶累爹爹和娘親。
“睿兒來了，來到朕這兒來！”上皇招招手，並沒有看到文太後拿着佛珠的手有了一瞬間的凝滯。
“兒子給父皇母後請安！”
“給太上皇請安，太上皇萬歲！給太後請安，太後萬福！”沈睿走到距離上皇七步遠的地方就恭恭敬敬的跪下請安，絕不給他留下一點的把柄。
“這孩子，還是這麼見外啊！”太上皇看上去樂呵呵的一個小老頭，並沒有看出什麼來，但是沈睿認爲太上皇絕對是他兩輩子見過最會裝模作樣的人。
“母親在家常常教導我，對太上皇一定要恭敬有禮，不可怠慢放肆。”沈睿半點不見在皇帝面前的機靈可愛，變得古板生硬，讓人提不起半點興趣。
“你娘...”太上皇原本想借着這個話口，來一番憶往昔的戲碼，可惜翻遍自己的記憶也實在找不到這個女兒的閃光點，唯一比較清晰的記憶就是她永遠低垂的腦袋，和眼前這個小古板一般無二。
“上皇，甄太妃派人前來請您，說是有事相商。”太上皇的貼身太監進來回稟，當着皇帝的面卻未見半分收斂，仿佛自己還是以前的那個內侍大臣。
“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走了，你們慢慢玩兒啊！”太上皇從善如流的站起來，既然這一家子很明顯的不待見自己，那還是別惹不痛快了。
“呼···”終於走了，太後見他劫後餘生的這般神情，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容。
“母後，前幾日父皇召我去寧壽宮，意外說起了各皇子及世子伴讀的事兒，我怕他們會從中作梗。”只要沈睿還在京城，那麼成爲伴讀就是必然的問題，只是跟誰而已。
說實話，經歷過奪嫡之戰，也經歷過三王亂朝的時候，他一直以爲當伴讀是一件無聊透頂的遊戲。說的好聽叫伴讀，其實就是陪吃、陪玩、陪解悶，還有隨時挨打的風險，自己都不喜歡，自然不願意讓寶貝外甥來找不痛快。
“這···”文太後其實也擔心這個，要是跟在司徒瀟或者司徒渺兄弟身邊還好，兩個孩子都很照顧這個小表弟，可要是跟在其他人身邊，那就不好說了。
沈睿見氣氛一下子低落下來，笑着抱住文太後的手臂搖搖晃晃：“娘親讓我給外祖母、舅舅和舅母帶了些江南的特產，是敏姨從蘇州特意寄過來的，有好看的花花，還有好多好玩的，外祖母你不要不開心了嘛！”通過五年的孩童生涯，他對於撒嬌這項基本技能已經是駕輕就熟了。
“呵呵呵，好好好，外祖母沒有不開心，就是擔心你！”文太後對於這樣的撒嬌還是很受用的，司徒林兄弟倆，一個太過老成，根本幹不出這樣的事兒，一個就像打了雞血的兔子，整天上竄下跳，文太後可受不住這樣的折騰。
“江南？”一旁的景帝卻對沈睿的話若有所思，“睿兒，你說的敏姨，可是江南鹽政的夫人賈敏？”
“鹽政是什麼？”沈睿在心裏瘋狂點頭，可不就是這倆倒黴催的嗎？兢兢業業一輩子，還賠上一個林仙子，最後只成全了人家一個大觀園。
“你不必知道，母後我有辦法了！”景帝靈機一動，突然有了解決伴讀問題的辦法。
“哦？”文太後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沈睿也豎起耳朵盯着景帝。
“既然睿兒在上京怎麼都躲避不了伴讀的差事，那就送睿兒出京，這樣他們針對睿兒所有的計謀，最終都會成爲一場空談。”
景帝自認爲高明的決策，在文太後眼裏可就不值一錢了：“什麼破主意，孩子還這麼小就送他離開京城，虧你想的出來，看你妹妹哭不哭給你看！”
不出意外收獲了兩個白眼，景帝摸摸鼻子掩飾自己的尷尬，這不是一高興就忘記了嗎？
其實沈睿對於這個提議是有些動心的，能夠快速的脫離京城的這一堆爛攤子，自然再好不過。可是一想到要離開娘親，心裏就有些不舍，當真世事難兩全，要是能帶着娘親去江南就好了。
不過這個主意也只能想想，真要帶着重華長公主下江南，保證連上京都走不出去就會被他爹抓住，然後賞一頓加料的粗暴。
唉···真是世道艱難啊！
舅甥倆一起嘆氣，那模樣讓文太後忍俊不禁，指着倆人樂呵呵的笑開了花。
這廂太上皇來到甄太妃的長青宮，自然是比在文太後的壽康宮要舒服不少，畢竟甄氏是他疼愛了一輩子的女人，而文氏要不是兒子繼承大寶，她是誰太上皇還真不一定能想起來。
“太上皇，臣妾做了一些小吃，您嚐嚐是不是合您的胃口。”甄氏此人是上皇乳母的小女兒，長的自是嬌嬌弱弱，好一番窈窕風情，典型的江南水鄉養出來的美人，在上京幾十年，也還帶着吳儂軟語的調調，直叫讓人欲罷不能。
“廚房裏煙熏火燎的，這種粗活就讓奴才去做好了！”太上皇拉着甄太妃的小手心疼的摸摸她的臉。
“哪裏是粗活了，能夠爲太上皇做一盤合心的小吃，是臣妾求之不得的事兒。”甄太妃跟着眼前這個男人幾十年，甚至從自己還小的時候，一舉一動就是爲他量身定做，自然知道該怎麼說話，才能討他歡心，一顰一笑都拿捏的死死的。
“你呀！”太上皇虛點甄氏的鼻頭，臉上的得意和受用自是不必提。
“對了上皇，臣妾請您來，是有一件事想要和您商量一二。”
“哦？愛妃還有自己拿不定主意的事兒？”
“事關重華長公主，臣妾自然不敢自專。”
“嗯？怎麼又扯上重華了？”
“是這樣，乾兒的長子不是到年紀該去上書房了嗎？這伴讀人選還沒定下來呢，我就想能不能讓重華長公主的兒子給漾兒做伴讀。”甄氏依偎在太上皇身邊，捧着手爐，有些脆弱的模樣。
“怎麼突然想讓那小子給漾兒做伴讀，再說了，就算他要做伴讀，那也該給瀟兒或者渺兒做伴讀才是。”太上皇語氣平淡，聽不出他是生氣還是開心。
“臣妾這還不是爲您着想！”
“哦？”
“您想啊，重華長公主本來與您就不甚親近，若是她的兒子能夠給漾兒做伴讀，那重華長公主還能不與您親近？”
“哼哼，這事兒再說吧，重華也不一定會同意。”
“那這事兒您可要放在心上，合適的時候就給重華長公主提一提。”甄氏在心裏冷哼，她還敢不同意，從前不過是一個宮人都能隨意欺負的賤人罷了，要不是她哥哥搶了我乾兒的皇位，現在哪還有他們母子三人的事兒，一家子都是賤人，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