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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回家,而是去了裴家的地下賭場。
裏面的人喜歡賭各種東西,他們最喜歡賭裴淮舟什麼時候受不了我,賭裴淮舟今年究竟會不會和我離婚。
賭局的賠率很高,賭注甚至持續了五年。
以前,我每年來,都會在離婚那場押上重注,賭“不會”。
那時我贏得盆滿鉢滿,看着那些押“會”的人輸得灰頭土臉,心裏滿是勝利者的快意。
但自從宋錦禾出現後,我便再也沒來過了。
今天,我再次踏入這裏的時候立馬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他們低聲交談着什麼。
我徑直走向那個熟悉的賭桌。
負責盤口的經理看見我連忙上前:“裴太太,您今天......”
“我押注。”我打斷他,聲音平靜無波。
“您請說。”
我將那張不記名的黑卡推過去。
“我押裴淮舟會和我離婚。”
......
裴淮舟回到了慶功宴現場。
酒桌上,不斷有人上前敬酒,說着恭維和祝賀的致辭。
然而,他卻有些心不在焉,就連宋錦禾端着酒杯,笑意盈盈地走到他身邊,軟語說着什麼,他也只是含糊地嗯了幾聲敷衍了事。
宋錦禾臉上的笑容漸漸有些僵硬。
宴會接近尾聲,裴淮舟只覺得胸口悶得發慌,尋了個借口,再次走到了那個發生過一切的觀景露台。
晚上的涼風吹散了些許酒意,卻吹不散他心頭的亂意。
“裴總......”宋錦禾的聲音在身後輕輕響起,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
裴淮舟沒有回頭,直接開口道:“錦禾,今天的事,我很抱歉。”
宋錦禾走到他身側,柔聲道:“裴總,您不用道歉,我......”
裴淮舟打斷了她,語氣疏離。
“我會給你相應的補償,項目獎金會按最高比例發放,我們的關系依舊是同事。至於其他的,我們就當今天什麼事都沒發生。”
宋錦禾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她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嘴唇微微顫抖。
她努力維持着善解人意的姿態,聲音卻帶上了委屈的哽咽,眼淚也不自覺地從眼眶滑落,讓人看了好不心疼。
“是因爲被裴太太看到了嗎?裴總,我不需要什麼補償,今天也是我不好,是我情難自禁,所以才沒有躲開......要怪就怪我吧,千萬不要因爲我傷了您和裴太太的感情。”
她以退爲進,將自己放在一個卑微的位置上,試圖喚起他的憐惜和愧疚。
裴淮舟的眉頭皺起,他看着宋錦禾梨花帶雨的模樣,眼前卻莫名閃過喬棲閒那張平靜無波的臉,和那句輕飄飄的“我不生氣”。
那種揮之不去的煩躁感再次涌上心頭。
他移開目光,看向樓下川流不息的車燈。
“與喬棲閒無關,是我們越界了。這件事到此爲止, 不要再提了。”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徑直離開了露台,將宋錦禾留在了身後。
宋錦禾看着他決絕離開的背影,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她原以爲,那個吻是對兩個人曖昧關系的一個突破。
卻沒想到,喬棲閒不在乎的反應,反而讓裴淮舟退縮了。
慶功宴後的娛樂活動邀請接踵而至,都被裴淮舟一一婉拒了。
“不了,”他揉了揉眉心,“我妻子還在家等我。”
這話一出,周圍瞬間安靜了幾秒,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瞟向了站在不遠處的宋錦禾。
誰不知道這段時間裴總身邊這位宋助理風頭正勁,兩人形影不離,許多合作方和同事們甚至已經默認了他們的關系。
甚至紛紛私下調侃說裴總這是第二春煥發了。
此刻裴總這句“妻子在家等我”,無異於當衆給了宋錦禾一個耳光。
宋錦禾臉上的笑容僵硬,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發白,在衆人或同情或看戲的目光中,難堪地低下了頭。
立刻有善於察言觀色的高層出來打圓場。
“沒事沒事,裴總顧家是好事!以後咱們合作的機會還多着呢,慶功也不急在這一時!您先回去陪夫人吧!”
“是啊是啊,裴總快回去吧!以後時間多着呢!”
在一片附和聲中,裴淮舟點了點頭,沒再看宋錦禾一眼,徑直吩咐司機開車回家。
裴淮舟靠在椅背上,閉着眼,酒精的後勁和一種奇怪的心慌交織在一起,讓他頭痛欲裂。
喬棲閒的反應太不對勁了。
他腦海裏反復回放着在樓下,她那張沒有任何波瀾的臉,和那句輕飄飄的“我相信你”。
她怎麼可能沒看到?那個吻在煙花的映照下無所遁形,她分明看得一清二楚!
按照她過去的性子,早就該沖上來,給他一耳光,或者對着宋錦禾破口大罵,將場面鬧得無法收場。
她就像一只被侵占了領地的貓,會豎起所有的毛,亮出尖利的爪子,用最激烈的方式捍衛她的所有權。
可這次,她沒有。
她只是平靜地說“我相信你”,然後冷靜地離開。
這種反常的平靜,比任何歇斯底裏都讓他感到不安和失控。
他寧願她鬧,寧願她發脾氣,至少那樣證明她還在乎着自己,她的情緒還被他牽動。
可現在,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讓他心慌意亂。
車子平穩地駛入別墅區,裴淮舟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
他得問清楚,她到底在想什麼?她到底想玩什麼把戲。
他快步走進別墅,客廳裏只亮着一盞昏黃的壁燈,空無一人。
“喬棲閒?”他喊了一聲,聲音在空曠的房子裏顯得有些突兀。
沒有回應。
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
他幾步跨上樓梯,推開臥室的門。
裏面同樣空蕩,床鋪整齊,沒有絲毫睡過的痕跡。
她的梳妝台上,那些曾經琳琅滿目的珠寶盒,此刻空空如也。
裴淮舟的心,猛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