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有才一開始也以爲陸湘是在意錢,反應過來老太太在忌諱什麼後,他忙解釋道:“娘,這不是在家說呢,也沒外人。”
“甭管是家裏還是外頭,也甭管內人還是外人,啥話該說啥話不該說都捋清楚了些。這話我只說一次。”陸湘環顧了一圈繼續訓話:“也包括你們和家裏那些小的,管住自己的嘴巴,若是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到了外頭,被人捏了把柄,老太太我可不是那種犧牲自己保全大家的人,必定要把你們一個個都拉到大西北去。”
三個兒子陸續發誓保證,迎上老太太犀利的眼神,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看得出來老太太剛剛那話不是說說的。
要是真有人把她舉報了,或者是被人抓到話柄,她估計能做出來拖一大家子墊背的事。
杜二喜訥訥的道:“娘,這也不是咱們一家封住嘴就行的,萬一村裏別的什麼人漏出去,咱們也管不了不是?”別說他們村裏頭了,就是附近的村子說不準也聽到過小王莊村胡老太太的名號。
並且也不知道是哪個人編出來的,說老胡太太請了狐仙兒,雙狐加身才那麼厲害......
“外人說啥難道咱們都要認?那老韓婆子還說你撿了她家雞下在門口的蛋,你怎麼還上去跟她幹了呢?別人往咱們頭上潑髒水,你們不會潑回去?”
被指着鼻子訓的杜二喜只覺腦袋疼:“娘老韓太太就是找茬,不就是那回學新撿了她家一個蛋,娘你說說學新才多大,他懂啥?老韓太太就是不講道理,回回她家雞跑咱家房後就往咱身上賴。”
本身就沒影兒的事,她能讓人冤枉咯才怪。
老韓太太那人就是欺軟怕硬,瞧着學新娘好說話,就逮着了欺負,她要是容了那老太太還不得被騎頭上拉屎?
可自家老太太給人看事寫符了這麼多年,別人說幾句哪算是“髒水”,跟雞蛋那能是一回事嘛。
也不知道這老太太是怎麼回事,之前還好好的,這陣子突然就不接活兒了,還全家上下的敲打。
難道是聽見了什麼風聲?
陸湘翻了個白眼:“別扯那些,真被捅上去,人家可不聽你解釋這麼老多廢話。到時候咱們一大家子三十幾號人,卷吧個鋪蓋就一塊去大西北勞改吧。往後不管是誰往咱們老胡家身上潑泥水,你們就往回扔粑粑。”
動不動就要送全家去大西北,也是沒誰了。
“娘我們曉得。”就是別人說她搞迷信,他們就給人造謠唄。
在發配“大西北農場”的詞條反復出現後,沒人再敢提老太太搞封建迷信這茬。
一向胡攪蠻纏的趙紅芬都老實了不少,臉上挨了一下子,又被威脅全家送走。
她連老太太“給人看事”掙得錢也不敢說分了。
眼瞧着幾個兒子、兒媳都聽清楚了自己的意思。
陸湘滿意點頭:“二百七十塊整,零頭那塊八毛的就算了,我給你們分你們也不好意思要。”
趙紅芬:???
杜二喜:???
這話咋說的,誰會和錢過不去,別說塊八毛的,就是幾分他們也稀罕。
剛剛的一套連招下來,衆人已經被陸湘震懾住了。
這會兒有意見也全憋着。
“貳佰七,分五份一家就是54塊整。錢這塊就說完了,剩下的就是家夥什.......”
兩個文盲加上四個半桶水,一時半會兒也算不成貳佰七分五份,到底是不是五十四塊錢。
但這“五份”兩個字顯然是聽清楚了。
“娘,爲啥五份啊。”杜二喜忐忑的問,平時這種事她是不出頭的,但今天這個場面,她不出頭別人也不往外蹦,要是不問明白再想找後賬可就難了。
陸湘抬頭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什麼意思?老胡家兄弟四個,就分四份唄?我不算人?分不得家裏的錢?老太太我明個就咽氣?”
胡有糧努力憨笑:“沒有,娘。這不是老四沒在這兒嗎?他和老四媳婦一直住許家,分不分的都一樣,再說老四上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老四家的更是,兩人一年到頭也掙不出幾百個工分......”
其實胡有文就跟上門女婿沒什麼差別了。
但這話幾個人誰也不敢說,別說這幾年光景不錯,就是放在十來年前啃樹皮吃草根那會兒,把兒子送出去當上門女婿說出去也丟人。
而且胡有文還是老太太的寶貝小兒子,自然和旁人的地位不一樣。
陸湘沒覺得有啥不一樣,畢竟胡有文不是她親兒子。
這幾個人放在一排,她也是一個待遇對待。
但分家這事,你別管人家缺不缺這些錢,也別管他爲家裏貢獻了多少。
說平分就得一分不差的平分。
若是按照胡有糧的說法,胡有文工分掙的少,所以啥也不分給他。
那大房前兩年連着娶媳婦生孩子,花費的還多呢!
老三家兩口子掙的口糧還養不起他們家十三口人呢!
細扯皮只有千頭萬緒的亂麻,費時間費精力,最後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吃了虧。
“老四兩口子是掙得少,但人家也不回來吃。”陸湘瞪了胡有糧一眼:“啥都算計,你咋不算計算計你家老大老二拿出去的彩禮?”
胡有才連連點頭,就是。
他一直覺得自己家虧,就是因爲這。
陸湘掉轉槍頭對準胡有才:“再說說你們兩口子偷着掙錢的事。”
胡有糧和胡有元紛紛把視線定在胡有才身上。
這事他們都不知道,可見做的有多隱秘。
“老二你倒騰什麼掙錢了?”
胡有糧擺手:“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陸湘也不拆穿他。
老二兩口子的確掙了點私房錢,不過卻不是小說裏那種賺的盆滿鉢滿的二道販子。
年前,趙紅芬娘家那邊想給小兒子在廠裏安排個工人,這年頭正經靠自己考工作的幾乎沒有,不是接班就是花錢買。
老趙家也沒那種城裏有工作的親戚,老老少少都在土裏刨食,想搞城裏工作走的就是花錢買工作的路子。
一個工作少說要二三百塊。
老趙家到處折騰借錢,又把家裏的糧食賣出不少。
糧食放在城裏倒是好出手,可安全性太低。
人家倒買倒賣的說跑就能跑,他們人生地不熟,總不能扛着幾百斤的糧食躲躲藏藏吧。
老趙家借錢也是找過趙紅芬兩口子的,不過胡家的錢都由陸老太太掌控,根本不同意借錢給親家買工作。
借錢的事不了了之。
但胡有才聽說老趙家要賣糧,就動了心思。
他主動攬下找賣家這活兒,作爲中間人在這裏頭抽點錢也是理所應當的。
趙紅芬這人也是絕了,男人說啥她都覺得沒錯。
換做村裏一般的姑娘都不會從這裏賺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