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丫趕快回屋換下了溼了一點的保暖內衣。又換了身更破的外衣,
這件外衣太破太舊了,而她只有這兩件外衣,都是家裏人穿破的舊衣,
實在不能穿了,才打發叫花子似的扔給林大丫。
這件衣服小,林大丫不能在裏面穿的太厚實,否則會被人看出來,所以只穿了保暖馬甲就套上外衣。
將溼了的外衣捂在被窩裏,才去燒火做飯。
還好是在灶火旁,她多用了些柴火,把灶房燒的熱熱的,倒也還能驅驅寒。
林家人全都窩在屋裏,燒着土炕不出門,連午食都是吆喝林大丫挨家送屋裏吃的。
林小寶看着熬的清湯寡水的野菜粥,不願意的撇了撇嘴,
“怎麼是這呀,林大丫,你是不是偷吃了,給我剩下一堆野菜杆。我娘說,
你個丫頭片子不用吃飯的,快把吃的給我端過來,不然我讓我爹打死你。”
林小寶這孩子和他爹娘一個德行刻薄尖酸,自私自利,長的也是賊眉鼠目的模樣,
罵起人來,鼻頭微動,嘴巴歪斜,和他娘張翠花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林大丫將碗裏的野菜倒回了桶裏,對着張氏和林小寶說道:
“自己去廚房找山珍海味吧,今天家裏燒了鮑魚燕窩呢,少爺快去吃吧。”
林小寶眼神熱切,信以爲真,剛要起身。
張氏窩在炕上,聽見她的話,聽出她的嘲諷一個眼神就掃了過來:
“你說什麼,敢和我這麼說話,反了你了。”拿起床邊的掃帚就向林大丫打了過來。
林大丫一把奪過掃帚就打在了林小寶屁股上,
林小寶是個欺軟怕硬的,瞧着素日隨便欺負的林大丫現在這麼橫,
也不敢和她叫板,只是縮在他娘身後,等着她娘出頭。
可張氏沒了武器,因爲上次的事,也不敢鬧出太大動靜,
只是奪過飯桶打了他們娘倆打了飯,然後惡狠狠的掃了林大丫一眼便不再言語。
林大丫等一大家子吃完飯,收拾了碗筷廚具,
就已經到了下午,下午太陽出來了一會,林老婆子進了廚房。
看見明顯下去一小塊的柴火,再加上天氣冷,身子不爽利,
罕見的提高了嗓音,張嘴便罵道:
“林大丫,你燒個粥用了這麼些柴火,真是個尖懶饞滑的禍害。
一會去給我撿柴火補上,要不然明天別吃飯了。”
林大丫照舊當沒聽見,這一家人也真夠讓人無語的,真是進了強盜窩了,
上到林家老兩口,下到林小寶,良心都喂了村口那條大黑狗了。
林大丫只能休息一會,就得接着做一家子的晚食。
晚食要加些雜糧面,要不然餓的扛不住,挨不到天命。
林老婆子打開了櫥櫃的鎖,舀出兩大勺子玉米面給林大丫,
還靠在灶台旁看着,防備林大丫偷吃。
林大丫利落的將面加水調成漿糊,等鍋燒熱,將漿糊平攤在鍋裏,
加了些蔥花,做成烙餅。
玉米面的烙餅吃起來微苦,加點蔥花就多了些香味,
能沖一沖雜糧的苦味,聞起來一股蔥香味,吃起來口味也還行。
兩大勺面只烙了五張薄薄的的餅子,林老婆子伸手全部端走,
起身剛想喊衆人吃飯,門外就響起了砰砰的敲門聲。
聲音大的刺耳,脆弱的木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人一腳蹬開。
“快開門,朝廷的人來收稅了。”
林老爺子連忙從炕上下來,給差役們開了門。
一群穿着淡藍色官服的差役們,五六個人涌進來,站滿了林家的小院。
林老爺子拱了拱手問道:“各位官爺大駕光臨,辛苦了,快去給官爺沏茶。”
林二嬸和張氏手忙腳亂的給衙役們遞了幾杯熱茶。
熱茶下肚的衙役,被大雪凍的僵硬的身子暖和起來,對上林老爺子的臉色好了不少。
“行了,看在你這老翁識相客氣的份上,也不爲難你,
快交稅吧,早點交了我們也好早點回去交差。”
“這位官爺,不知着交的是什麼稅啊?”
林子軒一身長衫,裝的人模狗樣的問道。
那衙役看林子軒穿着長衫說話也客氣了幾分,這年頭有錢讀書的人家家底子都不薄,
要是成了秀才見了縣官老爺都能說上幾句話。衙役語氣放緩,回答道,“當然是冬稅了。”
冬稅?只聽過夏稅,秋稅,秋苗,秋租,林老爺子過了半輩子,頭一次聽冬稅這個詞。
冬日飢寒交迫,食不果腹,交冬稅不就是逼着貧窮的莊戶人家家破人亡嗎。
林老頭子望向大門外,看着村幾來回走動的衙役,林家隔壁的趙嬸子抱着自己的米不撒手,
被衙役重重的推到在了地上,她還不死心,想要搶回糧食,
這可是他們一家過冬的口糧,被身後的兒子死死拽住,
那衙役的刀上可是閃着寒光的,拒交冬稅,還和衙役動了手,
就是被這群穿着官服的土匪殺了,也是白死。
趙亭也知道沒了口糧他們不好過,可民不與官鬥,他們鬥不過。
林老爺子從林老婆子手裏接過東西,擋住身子將一包糖塊遞給領頭的衙役,衙役滿意的眯了眯眼。
給身後的手下使了個眼色。
果然,林家的冬稅,一人兩鬥雜糧交的格外順利,
糧食剛剛蓋過量具的紅線就被衙役倒進了袋子裏,系上布條拎走了,
今天林家村的的冬稅一直收到了半夜,有的人家五口人卻被收走了二十鬥糧食,
整整超出應交稅額的一倍。
相比之下,林大丫所在的林家是村裏少有的安生。一家人甚至還吃了晚食。
林大丫對林老爺子有了更深得認識,
他不好對付,自己想要徹底脫離林家,林老爺子是最大的障礙,
他就像是一條活在沙漠裏得毒蛇。
在缺吃少水的時候,依舊能夠靜靜蟄伏,
進化出最適宜生存的狀態,縮小身形,長出毒牙,
然後在不知什麼時候就撲上來咬死你。
他人情練達,處事沉穩,趨利避害,但卻心思歹毒,自私自利。這種人是最可怕的。
無論是輿論還是人心都在他股掌之間,難以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