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透過圖書館高窗灑落，在古籍區的地板上投下幾何形的光斑。程墨站在第七書架前，手指輕輕撫過那些泛黃的書脊，心跳如鼓。
昨晚與楚菲的談話仍在他腦海中回蕩——量子容器、意識傳輸、程晨的復活計劃...每一個詞都像針一樣刺着他的神經。而現在，他即將看到更多證據，更多可能徹底摧毀他對自我認知的真相。
"你來了。"
楚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輕得像羽毛落地。程墨轉身，看到她今天穿着普通的校服，但左耳的銀色耳釘依然醒目。她的眼睛下有明顯的黑眼圈，似乎也沒怎麼睡。
"資料帶來了嗎？"程墨壓低聲音問。
楚菲點點頭，從書包裏取出一個平板電腦："先看這個。"
屏幕上顯示出一張建築設計圖，標注着"晨曦中學地下設施，1987年改建"。圖紙顯示，在圖書館正下方約15米處，有一個直徑20米的圓形空間，通過一條隱蔽通道與主樓相連。
"這是信號源的位置？"程墨皺眉研究着圖紙。
"嗯。"楚菲放大某個細節，"但入口不在這裏。"她切換到另一張圖，"看，圖書館古籍區第七書架後有一條維修通道，實際上是通往地下的電梯。"
程墨轉向那排看似普通的書架："怎麼打開？"
"理論上需要你的生物特征。"楚菲示意程墨靠近書架，"試試把手放在最右側的書架側面。"
程墨照做了，將右手平貼在書架的木板上。幾秒鍾後，一陣輕微的震動傳來，書架側面浮現出一個淡淡的圖案——DNA雙螺旋，中央是數字"7"。
"果然..."楚菲的聲音帶着某種復雜的情緒，"這個設施是爲你特別設計的。"
程墨盯着那個圖案，一種詭異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頭。他從未見過這個標志，但身體卻莫名地對它產生反應——掌心微微發熱，脈搏加速。
【檢測到量子共振信號】
【來源：近距離】
【強度：中等】
【建議：保持警惕】
系統的警告讓程墨縮回手："下面有什麼？"
"我不確定。"楚菲的表情變得凝重，"我從未成功進入過。第六宿主的權限只能到達預備區域。"她猶豫了一下，"但根據零散數據推測，那裏應該有程晨意識模式的原始存儲裝置，以及...前五個宿主的實驗記錄。"
程墨的喉嚨發緊。前五個宿主——兩個精神分裂，三個植物人。他們的命運是否也在等待着他？
"現在下去？"程墨問，盡管心中已有答案。
楚菲點點頭："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周六中午，學校幾乎沒人，安保也最鬆懈。"她從口袋裏掏出兩個耳塞大小的裝置，"這是信號幹擾器，能暫時屏蔽監控。效果持續30分鍾，我們必須在那之前出來。"
程墨接過一個裝置塞進耳朵，楚菲也戴上了另一個。她再次檢查四周，確認無人注意後，將手放在書架側面。這次，整個第七書架無聲地向後滑開，露出一段向下的樓梯。
"走。"楚菲打開手機照明，率先踏入黑暗。
樓梯又窄又陡，牆壁上的感應燈隨着他們的下行依次亮起，發出幽藍的光。程墨數着台階——十七、十八、十九...在第三十七階時，樓梯盡頭出現了一扇金屬門，上面是同樣的DNA和數字"7"標志。
楚菲示意程墨上前："需要你的生物識別。"
程墨深吸一口氣，將手掌貼在門中央。幾秒鍾的靜默後，門內傳來機械運轉的聲音，隨後緩緩滑開。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冰冷的空氣，帶着某種金屬和消毒水混合的氣味。程墨的視覺強化立刻捕捉到室內的細節——這是一個圓形的前廳，四周牆壁上嵌着七個顯示屏，目前全部黑屏。中央是一個控制台，上面有各種儀器和接口。
"預備室。"楚菲輕聲說，"七個宿主共用的檢測區域。"
程墨走近那些顯示屏，注意到每個屏幕下方都有一個小標籤，上面是數字1到7。他停在標着"6"的屏幕前，楚菲的照片和基本數據立刻浮現出來。
"每次實驗前，他們會在這裏做初步檢測。"楚菲的聲音平靜得不自然，"確保宿主狀態適合繼續。"
程墨轉向標着"7"的屏幕，自己的照片和最新體檢數據出現在上面。最下方有一個紅色標記："量子共振度：47%，狀態：穩定，準備進入第三階段。"
"第三階段..."程墨喃喃道，"直覺預判。"
楚菲已經走到前廳另一端的門前："主實驗室應該在這後面。我們需要你的權限。"
這扇門比入口更加厚重，中央是一個手掌形狀的凹槽。程墨再次將手放上去，這次等待的時間更長，門上的指示燈從紅變黃，最後轉爲綠色。
"準備好看真相了嗎？"楚菲問，聲音異常冷靜。
程墨點點頭，盡管胃部已經絞成一團。門滑開的瞬間，一股更強的冷氣涌出，帶着某種程墨無法名狀的電子設備運轉的嗡鳴。
主實驗室比前廳大得多，呈完美的圓形。四周牆壁上是巨大的顯示屏，顯示着復雜的腦部掃描圖和量子波動數據。中央是一個透明的圓柱形容器，裏面懸浮着數百個微小的光點，像是有生命的星辰般緩緩旋轉。
"量子意識存儲核心。"楚菲指向那個容器，"程晨的意識模式就保存在那裏。"
程墨的視線被左側牆壁吸引——那裏整齊排列着七個檔案面板，每個面板上方是宿主的照片和編號。前五個面板已經變成灰色，照片上打着紅色的"終止"印章；第六個是楚菲，狀態顯示"暫停"；第七個是他自己，標記爲"活躍"。
程墨不由自主地走向自己的檔案面板。屏幕上的數據令人窒息——從他出生到現在的每一次體檢記錄，每一次能力測試，甚至包括他昨晚與蘇暖的對話片段，全部被詳細記錄。最上方是一個醒目的標籤："完美容器，匹配度99.3%"。
"他們一直在監視我..."程墨的聲音嘶啞，"每一個細節..."
"不只是監視。"楚菲走到中央控制台前，調出一組數據，"他們在引導你的發展，確保你成爲理想的容器。"她指向一串數字，"看，每次能力躍升都對應着特定的'幹預'——圖書館的'偶然'相遇，物理競賽的特別安排，甚至..."
她突然停住，表情變得古怪。
"甚至什麼？"程墨追問。
楚菲深吸一口氣："甚至蘇暖的出現。根據記錄，她父親是項目的安保顧問，負責評估外部變量對宿主的影響。"
程墨如遭雷擊。蘇暖？她父親參與了這個實驗？那麼他們的相遇，他們的感情...也是安排的一部分？
"不可能..."程墨搖頭，"蘇暖不會..."
"她可能不知情。"楚菲快速瀏覽着數據，"記錄顯示她只是'自然變量'，沒有被直接操控。但她的存在確實被記錄和分析，作爲影響你情緒狀態的重要因素。"
程墨的胸口劇烈起伏，視覺強化不受控制地啓動，周圍的影像變得過於清晰而扭曲。他需要冷靜，需要思考...但這一切太過了。
【警告：情緒波動超限】
【量子共振度上升：51%】
【建議：立即平復】
系統的警報讓程墨意識到危險。在這個充滿量子信號的環境裏，他的情緒波動會加速共振進程，讓"占據"更容易發生。
"我們需要更多信息。"程墨強迫自己冷靜，"看看他們具體計劃怎麼做。"
楚菲點點頭，快速操作控制台。一組新文件彈出，標題是"黎明計劃：第七宿主最終階段協議"。文件內容高度技術性，但幾個關鍵詞反復出現："意識擦除"、"量子覆蓋"、"神經重構"...
"找到了。"楚菲突然停在一個子文件上，"傳輸觸發條件。"
屏幕上顯示出一個復雜的時間表，標注着第七宿主各階段的預計完成時間。最終階段——量子共振——被標記在"高三畢業典禮當日"。
"他們計劃在畢業典禮上完成傳輸。"楚菲的聲音緊繃，"屆時會有特殊設備在全場制造量子場，掩蓋傳輸過程的能量波動。"
程墨盯着那個日期——不到一年時間。一年後，他的意識將被擦除，身體成爲程晨的容器。十七年的人生，所有的記憶、情感、夢想...都將消失。
"我們能阻止嗎？"程墨問，盡管心中已有答案。
楚菲正要回答，警報突然響起，紅色的燈光充滿實驗室。
"安全 breach！第七區檢測到未授權訪問！"機械女聲回蕩在室內，"安保人員立即響應。"
"有人發現了！"楚菲臉色大變，"可能是生物識別觸發了警報。我們得立刻離開！"
兩人沖向出口，但已經晚了。主實驗室的門自動鎖定，顯示屏上出現倒計時："隔離協議啓動，30秒後釋放鎮靜氣體。"
"備用出口！"楚菲拉着程墨跑向實驗室角落的一個小門，"第六宿主權限應該能打開！"
她的手按上門邊的識別面板，門滑開一條縫，但只夠一個人側身通過。
"快走！"楚菲推着程墨，"我斷後！"
程墨猶豫了一瞬，但警報聲越來越急。他擠過門縫，轉身想拉楚菲，卻發現她已經退後幾步。
"來不及了！"楚菲將一個微型裝置塞進程墨手中，"這是實驗室的所有數據備份，保護好它！"
"楚菲！"
"記住，你不是容器，你是程墨！"楚菲的聲音被突然噴出的白色氣體淹沒，"找到蘇暖...相信她..."
門在程墨面前自動關閉，最後一刻他看到楚菲被幾個穿防護服的人按住，她手腕上的"6"字疤痕不知何時裂開了，鮮血順着手臂滴落。
【警告：外部連接中斷】
【量子共振度下降：43%】
【建議：立即撤離】
程墨強迫自己轉身，沿着狹窄的通道奔跑。通道盡頭是一段向上的樓梯，通向...他推開通往地面的門，發現自己站在學校鍋爐房的後側，遠離主樓。
陽光刺眼得讓人流淚。程墨癱坐在草地上，手中緊握着楚菲給的數據裝置，腦海中回放着實驗室裏看到的一切——量子容器、意識傳輸、黎明計劃...還有蘇暖父親的角色。
他不知道自己該相信誰，該逃往何處。但有一點很明確——畢業典禮那天，要麼程晨的意識占據他的身體，要麼他必須找到方法阻止這一切。
而楚菲塞給他的這個小裝置，可能是唯一的希望。
【系統自檢完成】
【外部幹擾消除】
【提醒：真相往往不止一層】
系統的最後一條提示讓程墨苦笑。是的，真相遠比他想象的復雜。但現在，他需要找到蘇暖，確認她是否真的如實驗室記錄所言，只是實驗的"自然變量"...
還是另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