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的一個黃昏。
一個穿着灰色布衣，頭戴鴨舌帽，面相普通的男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九十五號院的門口。
他沒有進院，只是在門口探頭探腦，眼神像是在搜尋着什麼。
直到陸明軒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他才快步迎了上去，壓低了聲音，像是在對什麼暗號。
“陸先生？”
陸明軒腳步一頓，目光落在這個男人身上。
男人的眼神很沉穩，不像院裏那些人一樣咋咋呼呼，一看就是見過事兒的。
“是我。”陸明軒平靜地回答。
男人鬆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紙條，恭敬地遞了過去。
“婁老板讓我給您帶個話。”
“城南，柳泉居茶館，二樓雅間，有位陳先生在等您。”
“婁老板說，這位陳先生，能解您的‘燃眉之急’。”
說完，男人微微一躬身，便毫不拖泥帶水地轉身，迅速消失在了胡同的拐角。
陸明軒展開紙條，上面只有一個地址和“陳”這個姓。
他嘴角微微勾起。
看來，自己那天在豐澤園埋下的種子，這麼快就要發芽了。
婁半城這個老狐狸，果然是個聰明人。
他知道自己手裏有“屠龍之術”，卻苦於沒有變現的渠道。
而這位“陳先生”，恐怕就是婁半城爲他找來的，能將這屠龍術化爲真金白銀的“操刀手”。
……
柳泉居茶館。
位置偏僻，門臉老舊，看起來毫不起眼。
但一走進去，卻別有洞天。
茶館裏客人不多，但個個都氣息沉穩，眼神內斂，絕非尋常百姓。
陸明軒按照指引，走上吱呀作響的木質樓梯，來到了二樓最裏間的雅座。
門是虛掩着的。
他輕輕推開門，一個男人的背影，正對着門口，獨自坐在桌前喝茶。
那人聽到動靜，緩緩轉過身來。
三十歲上下的年紀，相貌平平，穿着一身半舊的藍色工裝，扔在人堆裏，絕對找不出來。
可他的那雙眼睛，卻像鷹一樣銳利！
仿佛能穿透人心，看清你所有的僞裝和秘密。
“你就是陸明軒？”
男人開口了，聲音沙啞，帶着一種常年混跡於陰影之中的警惕。
他上下打量着陸明軒，那眼神，就像是在評估一件貨物的成色。
文質彬彬，細皮嫩肉，身上還帶着一股子書卷氣。
就這？
一個畫畫的小年輕？
值得婁半城那個老狐狸，用那種近乎誇張的語氣，鄭重其事地向自己推薦？
陳默的心裏，瞬間升起一股濃濃的失望和懷疑。
他覺得婁半城這次，怕是老眼昏花，看走眼了。
“我是陳默。”
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語氣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倨傲。
“婁老板的面子，我不能不給。”
“但我陳默的時間，也很寶貴。”
“你有三分鍾的時間，證明你不是在浪費我的時間。”
這是一種下馬威。
也是一種試探。
尋常人面對這種場面，要麼會緊張得語無倫次，要麼會急於吹噓自己的本事。
可陸明…軒的反應，卻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陸明軒沒有絲毫的緊張，甚至連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他只是平靜地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然後，他從隨身攜帶的畫筒裏，取出了一卷畫紙和一支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毛筆。
他一句話都沒說。
只是將雪白的畫紙，在陳默面前緩緩鋪開。
陳默眉頭一皺。
搞什麼名堂？
要當場給我畫一幅畫？
他心裏的不耐煩，幾乎已經寫在了臉上。
可下一秒，當陸明軒落筆的那一瞬間，陳默整個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徹底僵住了！
只見陸明軒手腕輕動，那支普通的毛筆在他手中，仿佛活了過來！
筆走龍蛇，行雲流水！
一道道精準到令人發指的線條，在畫紙上飛速延伸、交錯、勾勒！
沒有構圖，沒有草稿！
仿佛那張復雜到極致的圖紙，早已在他腦中演練了千百遍！
齒輪、線圈、真空管、變壓器、電容器……
一個個精密無比的零件，以一種超越了這個時代認知的結構，完美地組合在一起！
《便攜式七管超外差收音機內部結構總圖》
一行雋秀而有力的小字，在圖紙的右下角，悄然浮現。
陳默的呼吸，停止了。
他那雙銳利如鷹的眼睛，此刻瞪得像銅鈴！
他死死地盯着那張圖紙，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傾，幾乎要把臉貼了上去！
作爲京城黑市裏最大的“倒爺”，他倒賣過無數的稀缺物資。
收音機，自然是其中最搶手的硬通貨！
可他經手過的所有收音機，不管是蘇聯貨還是德國貨，跟眼前這張圖紙上的設計一比，簡直就是一堆粗制濫造的垃圾！
七管！
還是便攜式！
這……這怎麼可能？！
這已經不是設計了！
這簡直就是巫術！
陳默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被一顆重磅炸彈給炸開了，嗡嗡作響！
他混跡江湖這麼多年，靠的就是一雙毒辣的眼睛。
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這張圖紙的價值，無可估量！
這哪裏是一張圖紙！
這他媽就是一台印鈔機！
一台能源源不斷，挖之不盡的金礦！
陸明軒畫完最後一筆，輕輕放下了手中的“乾坤筆”。
他抬起頭，看着對面已經徹底失態的陳默，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三分鍾，應該還沒到吧？”
陳默猛地回過神來！
他看着陸明軒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之前的懷疑、倨傲、不屑，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着震驚、狂熱、以及深深敬畏的復雜情緒！
他雙手顫抖着，小心翼翼地，像是捧着一件絕世珍寶一樣，將那張圖紙捧了起來。
那紙張上，仿佛還帶着一絲未來的溫度，燙得他手心發麻！
“陸……陸先生！”
陳默的聲音，因爲過度的激動，變得有些嘶啞和幹澀。
他“咕咚”一聲，狠狠咽了口唾沫，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
“這……這東西，你還有多少？”
陸明…軒雲淡風輕地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
“多到……你不敢想。”
一句話，平淡，卻又帶着無與倫比的霸氣！
陳默的心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這次，真的撿到寶了！
不！
是婁半城那個老狐狸，硬塞給了他一個天大的寶藏！
他當機立斷，再也沒有半分猶豫！
“陸先生！”
陳默猛地站起身，對着陸明軒，深深地鞠了一躬！
“從今往後，我陳默，聽您差遣！”
他抬起頭，眼神裏滿是灼熱的精光，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出圖，我變現！”
“渠道、人手、銷售，所有髒活累活都交給我！”
“利潤，你七，我三！”
一個用神筆創造未來，一個用人脈鏈接現實。
一條隱秘而龐大的財富管道，就在這個不起眼的茶館裏，悄然建立。
……
當晚。
陸明軒帶着一身清爽的茶香，和秦淮茹一起回到了四合院。
他的心情很好。
有了陳默這條線，他腦子裏的那些“未來科技”，就等於有了源源不斷的資金支持。
他甚至已經開始盤算着，下一步是畫個電風扇圖紙，還是直接上自行車了。
可當他們走到自家新房門口時，兩人臉上的笑容，同時凝固了。
一股刺鼻的惡臭，撲面而來！
只見他們剛剛粉刷一新的雪白牆壁上，被人用糞水潑得到處都是黃色的污跡，惡心至極！
屋門大開着，裏面更是傳來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響。
兩人沖進屋裏一看，頓時目眥欲裂！
前兩天剛添置的桌椅、板凳、還有那個小小的梳妝台，全都被砸得稀巴爛，木屑碎了一地！
整個新房，一片狼藉，慘不忍睹！
“誰幹的！誰幹的！”
秦淮茹看着眼前這一幕，氣得渾身發抖，眼淚瞬間就涌了出來！
就在這時，隔壁賈家屋裏，傳來一陣醉醺醺的、毫不掩飾的嘲笑聲。
“哼！讓你攀高枝兒！讓你跟資本家眉來眼去！”
是賈東旭的聲音！
“這就叫報應！活該！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在院裏嘚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