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刺眼的陽光被橫亙在前的越野車切割成破碎的光斑,引擎低沉的轟鳴和停車場出口內傳來的恐怖咆哮形成詭異的二重奏。我癱倒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着胸口的劇痛,腎上腺素退潮後的虛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席卷全身。汗水、血水、灰塵混合着引擎蓋下的焦糊味,粘膩地糊在臉上,視線因爲輕微腦震蕩而陣陣模糊搖晃。

李晨那句“你他媽怎麼還沒死?!”帶着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像一根冰冷的針,狠狠扎進我因脫力而混沌的意識。

“托你們的福……” 我艱難地抬起頭,迎着越野車駕駛室裏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混合着劇痛、疲憊和刻骨諷刺的冷笑,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鐵鏽,“……老子,命硬!”

這四個字,像兩顆燒紅的子彈,狠狠射向李晨。他握着方向盤的手指關節瞬間捏得發白,臉上的震驚迅速被一層陰鷙和凶狠取代。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副駕的牛依依和後座的劉淑意,似乎想從她們臉上找到某種支撐。

牛依依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嘴唇微微顫抖着,眼神躲閃,根本不敢與我對視,手指死死摳着安全帶,指節同樣泛白。她的身體微微向後縮着,仿佛想把自己藏進座椅裏。那是一種混合着巨大驚嚇、難以置信以及……無法掩飾的愧疚和恐懼?至少,她看起來不像是默許,更像是被嚇懵後無力反抗的被動承受者。

而劉淑意……她的反應更讓我的心沉了一下。她同樣震驚,但那雙眼睛裏,除了驚駭,似乎還飛快地掠過一絲……極度的困惑?甚至是一閃而過的……失望?她沒有像牛依依那樣躲閃,反而死死盯着我,眼神復雜得難以解讀,嘴唇緊抿成一條線。她的目光在我和那仍在傳出恐怖嘶吼、甚至有幾只腐爛手臂伸出半開卷簾門徒勞抓撓的停車場出口之間來回掃視,似乎在評估着什麼。她的沉默,帶着一種異樣的冷靜,甚至可以說是……疏離。

“命硬?” 李晨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被戳破僞裝的惱羞成怒,他猛地推開車門跳了下來,動作帶着明顯的焦躁。他幾步就跨到我面前,居高臨下,陰影將我完全籠罩。他身上帶着一股硝煙、汗水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氣味。“你他媽知道爲了甩開那些鬼東西,我們冒了多大風險嗎?!帶着你?我們所有人都得死在那裏面!” 他的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試圖用憤怒和“大義”來掩蓋自己的卑劣。

“風險?” 我咳嗽着,胸腔像被重錘敲擊,但眼神卻死死釘在他臉上,毫不退縮。“一腳油門踩到底,頭也不回地跑,這風險可真他媽大啊!大到連回頭看一眼的‘風險’都沒有!” 我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如刀。

李晨的臉頰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凶光一閃,手下意識地摸向了腰間——那裏鼓鼓囊囊,別着一把黑色的手槍!這個動作讓我的心猛地一沉。他真敢?!

“李晨!你幹什麼!” 牛依依驚恐的聲音終於響起,帶着哭腔。她也推開車門,但只敢站在車邊,不敢靠近。“他…他還活着…我們…”

“活着?” 李晨猛地回頭,凶狠地瞪了牛依依一眼,那眼神讓她瞬間噤聲,身體抖得更厲害了。“活着又怎麼樣?你看看他這樣子!被咬了沒有?啊?你他媽離他遠點!” 他指着我的狼狽和血跡,試圖將我的生還污名化。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劉淑意也下了車。她沒有看李晨,也沒有看牛依依,而是徑直走到我側前方幾步遠的地方停下,目光落在我因鑽門縫而摩擦得血肉模糊的手臂和後背傷口上,又快速掃過我因撞擊而痛苦蹙起的眉頭。她的聲音很平靜,甚至有些冷,卻像投入滾油的水滴:

“他沒被咬。傷口是玻璃劃傷和摩擦傷。撞擊傷在胸口和頭部。” 她的語氣像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但這話無疑是在反駁李晨的污蔑,也在某種程度上……確認了我的狀態?她爲什麼這麼做?是出於某種奇怪的冷靜觀察力?還是……

李晨被劉淑意這突如其來的“拆台”噎了一下,臉色更加難看,握槍的手緊了又鬆,顯然在極力克制開槍的沖動。殺一個剛從地獄爬出來、手無寸鐵的“同伴”,尤其是在另外兩個隊員面前,這需要突破最後的底線。他還沒完全瘋。

“沒被咬?呵,算你走狗屎運!” 李晨惡狠狠地啐了一口,槍口雖然沒有抬起指向我,但威脅的意味絲毫不減。“但老子告訴你,張遠(假設主角姓張),這裏沒有你的位置了!這輛車,這物資,沒你的份!看在以前的情分上,老子不補槍,你他媽自生自滅吧!” 他試圖用驅逐來劃清界限,掩蓋自己的心虛。

自生自滅?在這遍地喪屍、隨時可能從停車場沖出來一只變異體的鬼地方?

我劇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牽動全身傷口,痛得眼前發黑。但系統的提示音卻在腦海中清晰地響起:

> **【遭遇重大沖突事件:背叛者的抉擇。】**

> **【可選應對策略:】**

> **1. 強硬對抗(高風險):** 揭露其拋棄行爲,利用其忌憚心理爭取利益(如:物資/武器)。可能激化矛盾,引發戰鬥。

> **2. 示弱求助(中風險):** 強調傷勢嚴重,利用牛依依可能的愧疚心或劉淑意的異常態度爭取醫療救助。可能被拒絕或敷衍。

> **3. 暫時隱忍(低風險):** 接受驅逐,利用新獲得的生存點數和物資箱自救。保存實力,日後再清算。但當前狀態極差,野外生存風險極高。

> **【生存點數:16點。隨機基礎物資箱待開啓。區域地圖(停車場)待查看。】**

與此同時,停車場出口的方向,那卡在半空的卷簾門後,利爪撕裂者暴怒的咆哮聲陡然拔高!伴隨着一陣更加劇烈的金屬撞擊和撕裂聲!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裏面瘋狂地沖撞那道門!幾只伸出來的腐爛手臂也劇烈地揮舞着,仿佛感應到了什麼更恐怖的東西要出來了!

這突如其來的恐怖聲響讓所有人都是一驚!李晨猛地回頭看向出口,臉色瞬間煞白,握槍的手都抖了一下。牛依依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幾乎要縮回車裏。連一直顯得異常冷靜的劉淑意,眉頭也緊緊鎖了起來,身體微微繃緊。

機會!恐懼是比愧疚更有效的催化劑!

我強忍着劇痛和眩暈,沒有選擇最激烈的對抗,也沒有完全示弱,而是用一種冰冷、疲憊卻又帶着一絲洞悉他們恐懼的目光掃過三人,最後定格在李晨那驚疑不定的臉上,聲音嘶啞卻清晰地穿透了那恐怖的背景音:

“自生自滅?好啊……”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近乎殘忍的笑,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那岌岌可危的停車場出口。“就是不知道,你們這車,能跑得比裏面的‘大塊頭’……更快嗎?”

這句話如同冰錐,瞬間刺穿了李晨強裝的凶狠和牛依依的恐懼。劉淑意的眼神也猛地一凝,看向出口的目光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李晨的臉色變幻不定,憤怒、恐懼、算計在他臉上交織。他看看我,又看看那隨時可能被突破的出口,再看看車上有限的物資和驚魂未定的兩個女人。殺我?風險太大,而且解決不了眼前的危機。帶我走?他的自尊和之前的行爲不允許,物資也緊張。丟下我?又怕我死前吼一嗓子或者那變異體追出來……

就在這時——

遠處,一陣隱約的、不同於李晨越野車引擎的、更加沉悶有力的轟鳴聲由遠及近!似乎還有……輪胎碾壓路面的聲音?數量不止一輛!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新的聲音!未知的來客!是敵?是友?還是……更大的麻煩?

停車場內的撞擊聲、新出現的引擎聲、四人之間緊繃到極點的對峙……所有的矛盾,都在這一刻被推向了爆發的臨界點!

李晨猛地回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眼神驚疑不定。牛依依嚇得捂住了嘴。劉淑意迅速退後一步,身體微側,做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戒備姿態。

而我,癱在地上,劇烈地喘息着,嘴角卻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混亂……有時候就是弱者的機會。

系統冰冷的聲音適時響起:

> **【偵測到快速接近的未知載具信號。數量:3。威脅等級:待評估。】**

> **【請宿主立刻做出決斷!】**

是趁亂向李晨施壓索要急救包?是立刻開啓物資箱自救?還是……靜觀其變,等待這攪局者的到來?

生存的博弈,在更大的未知威脅逼近下,進入了更加凶險的第二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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