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井像被遺忘的血管深插入城市內髒。凌夜用纜繩降下三十米，靴底觸到及膝的污水。戰術燈照出隧道圓弧形頂部，陳舊的血跡在混凝土上暈染出猙獰的枝椏。這裏不是淨水通道——牆上的銘牌顯示這是"B7次級排污管"，通往更深的"冥河"處理廠。
紫光樣本瓶在胸前晃動，像盞微弱的魂燈。腿上每走一步都撕扯神經，但某種超越痛覺的牽引力推着他向前。污水漸漸變成詭異的藍紫色，漂浮着珍珠母光澤的薄膜。
轉過彎道，隧道突然豁然開朗。凌夜熄滅燈光——整個地下空間正在自行發光。無數紫色結晶從污水裏生長出來，形成一片巨大的、正在緩慢脈動的"森林"。它們與"冥河"晶體的混沌形態截然不同，每簇都呈現精確的六邊形結構，像被無形之手精心排列的冰雕。
在晶簇森林中央，有個用廢棄醫療設備拼湊出的簡陋避難所。白硯癱坐在帳篷外，懷裏抱着不省人事的蘇河。兩人身上都覆着發光的結晶網，像是被蜘蛛捕獲的飛蛾。
"別過來！"白硯的警告嘶啞破碎。他舉起顫抖的手，掌心有個正在發光的鳥形印記，"這些晶體...會重組接觸者的神經突觸..."
凌夜的目光越過他，落在帳篷內的身影上。沈青瓷懸浮在離地半米處，無數光絲從她體內伸出，連接着周圍所有結晶。她的皮膚近乎透明，紫色紋路已完全晶體化，在胸腔形成一朵發光的"花"形結構。最震撼的是她的眼睛——不再是混沌的旋渦，而是一對澄澈的、流動着星芒的紫水晶。
"逆彼岸花。"白硯咳嗽着舉起數據板，上面的腦波圖顯示驚人變化，"青瓷的血脈不是污染受體...是遠古的淨化機制。克萊恩用銀鐲抑制了她真正的能力..."
帳篷突然被無形力量撕開。沈青瓷緩緩落地，結晶化的赤足踩在水面卻不激起一絲漣漪。她開口時，聲音像千百個回聲疊加："凌夜隊長，你攜帶了不該存在的東西。"
樣本瓶自動飛到她手中。紫光暴漲間，瓶壁浮現出凌曉痛苦的面容。"哀慟之女的精神碎片。"沈青瓷——或者說占據她身體的某種存在——輕撫瓶身，"伊芙琳·克萊恩用十二個無垢者煉成的活體鑰匙，用來打開深淵之門。"
凌夜的槍口微微下垂："把我妹妹還回來。"
"你妹妹三年前就死了。"沈青瓷眼中星芒流轉，"現在困在'哀慟之女'體內的，是深淵的投影。"她突然劇烈顫抖，晶體化的皮膚出現裂紋，"快走...他們啓動了最終協議..."
整個地下空間開始震動。晶簇接連爆裂，紫光中浮現出全息投影——淨化局總部地下的巨型設施裏，上百個培養艙正逐個開啓。每個艙內都漂浮着與沈青瓷有七分相似的年輕男女，他們胸口同樣綻放着光之花，只是顏色污濁如淤血。
"克隆軍團..."白硯掙扎着爬起，"克萊恩復制了青瓷的能力..."
投影切換至某個球形大廳。伊芙琳·克萊恩站在中央控制台前，身後懸浮着被無數管線刺入的"哀慟之女"。當克萊恩按下某個按鈕時，所有克隆體同時尖叫起來，他們胸前的光之花開始逆向旋轉！
沈青瓷突然跪倒，晶體化的皮膚大片剝落，露出下面滲血的肌肉組織。"他們在抽幹源脈的力量..."她吐出的血珠在空中凝結成微型晶體，"爲了...喂食'母親'..."
全息影像劇烈抖動，顯示出某個正從地核深處上浮的龐然大物。那東西像由無數人形融合而成的血肉星體，表面布滿轉動的眼球和蠕動的手臂。在它核心處，隱約可見十二個被晶體包裹的身影——E組全員。
凌夜的呼吸凝固了。其中一個晶體裏的人形，正隔着時空與他"對視"。
"深淵母親要醒了。"沈青瓷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必須...毀掉錨點..."
白硯突然撲向數據終端："等等！如果青瓷的能力可以重組神經突觸...理論上也能重塑'哀慟之女'體內的精神結構！"他調出之前掃描的腦波圖，"看這個波動頻率！和青瓷淨化晶體的共振模式完全一致！"
凌夜撿起地上掉落的等離子切割器，能量指示針在紅區顫抖。他看向瀕臨崩潰的沈青瓷，又看看全息影像裏逐漸清晰的"母親"，突然笑了："告訴我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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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化局總部地下三百米，克萊恩博士的銀發在全息數據流中飛揚。她面前的控制台顯示，深淵同化進度已達97%。再有三分鍾，初代"母親"將完全蘇醒，虹之城兩千萬居民的情緒能量將成爲最好的祭品。
"博士！"技術員突然尖叫，"B7區出現異常能量讀數！和'逆彼岸花'同頻！"
克萊恩的微笑凍結在臉上。監控畫面裏，排污管道中的紫色晶簇全部轉向某個方向，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在它們聚焦的中心點，有個模糊的人影正踏着發光的水面走來。
"不可能..."克萊恩的手指懸在緊急隔離按鈕上方，"所有'容器'都應該在..."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爲那個人影抬起了頭——是凌夜。他的眼睛變成了和沈青瓷相同的星芒紫色，胸口延伸出無數光絲，與身後懸浮的晶體化少女相連。更可怕的是他手中捧着的東西：一顆跳動的、由純淨紫晶構成的心髒。
"沈青瓷把自己的核心給了他..."技術員的聲音因恐懼而變調，"這違反了所有..."
警報聲吞沒了後續話語。整個設施的光源突然全部變成紫色，所有克隆培養艙的玻璃同時炸裂！克萊恩踉蹌後退時，監控畫面裏的凌夜舉起那顆心髒，對着鏡頭說了什麼。唇語分析系統忠實地轉譯出來：
"妹妹，回家了。"
下一秒，全息投影顯示"哀慟之女"突然掙脫束縛，深紫色的漩渦之眼開始逆向旋轉。連接她與"母親"的能量管道一根接一根地爆裂，污濁的黑血從斷裂處噴涌而出！
"不！！"克萊恩撲向控制台，"立即啓動終極淨化！引爆所有..."
她的命令沒能完成。某個從背後襲來的黑影用手術刀精準地切斷了她的頸椎神經。技術員們甚至沒注意到，那個本該昏迷在醫療室的栗發女孩——蘇河——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裏的。她眼中的銀光正在消退，手中染血的手術刀當啷落地。
"對不起，老師。"蘇河輕聲道出克萊恩永遠聽不見的懺悔，"你教我的解剖技巧太完美了。"
整個控制室開始崩塌。蘇河轉身時，看見全息投影裏凌夜的身影正被強光吞沒。他懷中的紫色心髒爆發出超新星般的耀斑，光芒所到之處，深淵的血肉如陽春白雪般消融。最後消失的是凌曉的面容——在晶體完全汽化的瞬間，她似乎對哥哥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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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白硯在排污管道出口找到蘇河時，朝陽正穿透雲層，將細雨染成金粉色。女孩呆坐在積水裏，懷中緊抱着某個發光物體——那是半顆正在緩慢結晶化的心髒殘片。
"青瓷？"白硯不敢觸碰那團微弱的紫光。
蘇河搖頭，眼淚不斷落在晶體表面："大部分核心隨凌夜進入了深淵通道。這是...留給我們的鑰匙。"
她展開掌心，露出裏面微型投影器。畫面裏是被紫色晶體覆蓋的凌夜，他正在某個類似"冥河"核心的空間裏緩緩下沉。奇怪的是，那些晶體沒有吞噬他，反而在他周圍形成了保護性的繭房。
"他沒死。"白硯的智能眼鏡分析着能量讀數，"這些晶體在重塑他的身體...就像..."
"就像青瓷對我們做的那樣。"蘇河抬起手臂，皮膚下隱約有紫光流動。她突然抓住白硯的手，"看這個！"
投影邊緣出現了意想不到的畫面：十二個半透明的身影站在晶體叢中，爲首的正是凌曉。她將某種發光物按在凌夜胸口，然後全體向鏡頭揮手告別。在他們消散的位置，留下了十二朵微小的光之花。
雨停了。白硯突然注意到積水中自己的倒影——他的瞳孔邊緣泛着極淡的紫色。當他抬頭望向遠處開始崩塌的淨化局總部時，某種超越語言的理解突然涌入腦海：
這不是終結。只是漫長戰爭的第一個回合。沈青瓷的"逆彼岸花"、凌夜攜帶的淨化核心、蘇河體內蘇醒的古老血脈、還有他自己正在晶體化的大腦...都是火種。
"我們去哪？"蘇河抱着心髒殘片站起來。陽光穿透雲層，在她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那影子輪廓隱約像展翅的鳥。
白硯指向地平線處正在升起的蘑菇雲："先遠離爆炸。然後..."他摸出數據終端，屏幕上是剛接收的加密文件——來自某個署名"回聲"的神秘聯系人，"去找知道'母親'真相的人。"
在他們頭頂，被陽光映紅的雲層中，有片奇特的紫色光痕一閃而過，像傷口，又像未愈合的通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