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臥室，我眯起眼睛，伸手去摸床頭櫃上的手機。七點十五分。身旁的位置已經空了，床單上還殘留着裴瑾的體溫和淡淡的古龍水香氣。
我伸了個懶腰，膝蓋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道淺色的疤痕。起身拉開衣櫃，裏面整齊掛着我的衣服——從休閒T恤到正式西裝，都是裴瑾按照我的尺寸添置的。手指滑過一件深藍色西裝時，我停頓了一下。今晚是裴氏慈善晚宴，這是裴正國事件後我們第一次公開亮相。
"醒了？"裴瑾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穿着運動服，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顯然是剛晨跑回來。
"嗯。"我拿起那套西裝比了比，"今晚穿這個？"
裴瑾走過來，手指輕輕拂過我的手腕："配那條銀灰色領帶更好。"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緊張嗎？"
我聳聳肩："有點。畢竟這是...你知道的，第一次以你男朋友的身份出現在公衆場合。"
自從股東大會那天裴瑾當衆承認我們的關系後，媒體就沒停止過炒作。雖然裴氏公關團隊盡力控制輿論，但"商業巨子出櫃"的新聞還是鋪天蓋地。
裴瑾的手指滑入我的指縫，十指相扣："沒人敢對你說三道四。"
我忍不住笑了："霸道總裁範兒又來了。"
他挑眉，突然把我拉近，另一只手扣住我的後腰："不喜歡？"
"喜歡得要命。"我仰頭親了親他的下巴，嚐到微鹹的汗水味道。
裴瑾的眼神暗了下來，正要低頭吻我，門鈴突然響了。
"這麼早？"我疑惑地問。
裴瑾鬆開我，眉頭微蹙："我約了陳律師九點。"他走向門口的對講系統，按下通話鍵，"哪位？"
屏幕上一個陌生女人的臉。她約莫五十多歲，短發灰白，戴着黑框眼鏡，面容嚴肅。
"裴先生，我是杜雨薇。林悅教授生前的研究助手。"
裴瑾的身體明顯僵住了。我快步走到他身邊，看到屏幕上那個女人從包裏取出一個老舊的證件，上面印着"國家神經科學研究院"的字樣。
"我有些關於林教授研究的重要資料，必須當面交給您。"她的聲音透過對講機傳來，帶着一種不容拒絕的堅定。
裴瑾按下開門鍵，然後轉向我："去換件正式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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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鍾後，我們坐在客廳裏。杜雨薇從隨身攜帶的舊皮包裏取出一個牛皮紙袋，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幾上。
"這是林教授最後階段的研究筆記。"她推了推眼鏡，"當年實驗被迫中止後，我冒險保存了下來。"
裴瑾沒有立即去拿那個紙袋："爲什麼現在才出現？"
杜雨薇的嘴角微微抽動："我一直在國外。裴正國派人監視了我很多年，直到上周看到新聞，我才敢回來。"
我注意到她的手指在輕微顫抖，不知是出於激動還是別的什麼情緒。
"林教授的研究..."她突然看向我，眼神銳利得令人不適，"與這位周先生有直接關系。"
我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裴瑾的手無聲地覆上我的膝蓋。
"解釋清楚。"他的聲音冷了下來。
杜雨薇從紙袋中取出一本黑色筆記本，封面上燙金的"N.S.R-7"字樣已經有些褪色。她翻到中間一頁，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公式和圖表，還有林悅工整的字跡：
"7月16日，意識共振實驗取得突破性進展。當兩個獨立意識體處於量子糾纏態時，記憶信息可跨越時空壁壘傳遞。實驗體A(成年)與實驗體B(兒童)在特定頻率下顯示出驚人的腦波同步..."
裴瑾猛地站起來："7月16日...那是我十歲那年高燒昏迷的日期。"
杜雨薇點點頭，眼中閃爍着奇異的光芒："那不是普通的高燒。林教授在那天進行了一次關鍵實驗，而你是實驗體B。"
我感到一陣眩暈。裴瑾的臉色變得蒼白，他緩緩坐回沙發，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筆記本邊緣。
"實驗目的是什麼？"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意識備份。"杜雨薇的聲音突然充滿激情，"林教授相信，人類的意識可以在特定條件下被保存、傳遞甚至...重生。"
這個詞像一記重錘擊中我的胸口。裴瑾的目光與我相遇，裏面是同樣的震驚和疑問。
"還有這個。"杜雨薇又從包裏取出一個金屬盒子，約莫筆記本電腦大小，表面布滿劃痕和褪色的標籤，"原型機。當年只來得及造出這一台。"
她按下盒子側面的開關，一陣低沉的嗡鳴聲響起。盒子頂部的指示燈閃爍幾下後，一個小屏幕亮了起來，顯示出雜亂的波形圖。
"它需要調試。"杜雨薇快速轉動幾個旋鈕，"但是一旦啓動..."
突然，屏幕上的波形變得規律起來，形成一組獨特的頻率。與此同時，我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眼前的景物開始扭曲。耳邊傳來刺耳的電子鳴叫聲，房間裏的燈光瘋狂閃爍。
"周予安！"裴瑾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感到一雙有力的手臂扶住我，將我按在沙發上。
杜雨薇驚呼一聲，迅速關閉了設備。一切恢復正常，仿佛剛才的異常只是幻覺。
"這...這不可能..."她盯着屏幕最後消失的數據，聲音顫抖，"設備記錄的腦波頻率...與周先生完全吻合。"
裴瑾緊緊摟着我的肩膀："解釋清楚，現在！"
杜雨薇的眼鏡片反射着窗外的陽光，遮住了她的眼神："根據數據...周先生可能是實驗體A的意識延續體。"
我感到裴瑾的手臂僵住了。這個結論太過荒謬，卻又與我的重生經歷詭異吻合。
"有證據嗎？"裴瑾的聲音低沉而危險。
杜雨薇指向筆記本最後一頁："7月16日實驗後，林教授寫道：'A的意識碎片已成功錨定在B的量子場中，等待合適載體即可完成重組。'"
她抬頭直視我："周先生，你是否經歷過記憶斷層？是否在某些時刻感覺擁有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我的喉嚨發緊。這一切太像我的重生經歷了——前世周明的記憶在今生的周予安身上蘇醒...
"夠了。"裴瑾突然打斷，"今天到此爲止。我們需要時間消化這些信息。"
杜雨薇似乎想說什麼，但在裴瑾冰冷的目光下閉上了嘴。她小心地收好筆記本，但留下了原型機："這個你們留着。如果有任何...異常情況，可以聯系我。"她放下一張名片，起身告辭。
送走杜雨薇後，公寓陷入沉寂。裴瑾站在窗前，背影緊繃。我不知該如何開口，腦海中回蕩着杜雨薇的話——"A的意識碎片已成功錨定在B的量子場中"...
"裴瑾..."我輕聲喚他。
他轉過身，眼神復雜得難以解讀："你早就感覺到了，是嗎？我們之間這種...聯系。"
我點點頭，走到他面前："從第一次見面起，我就覺得你異常熟悉。我以爲那只是..."
"命中注定？"他苦笑，"現在看來，可能是某種科學實驗的結果。"
我伸手撫上他的臉頰："科學也好，命運也罷，改變不了我們現在的關系。"
裴瑾抓住我的手，貼在唇邊："但如果真如杜雨薇所說，我母親在三十年前就...安排了我們的相遇..."
"那她一定是個了不起的科學家。"我試圖讓語氣輕鬆些，"而且是個浪漫主義者。"
裴瑾的嘴角微微上揚，但笑意未達眼底。我知道他在想什麼——如果我們的感情是實驗預設的結果，那還有什麼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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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善晚宴在裴氏酒店頂層舉行。水晶吊燈下，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我穿着那套深藍色西裝，銀灰色領帶一絲不苟地系在頸間。裴瑾全程牽着我的手，向每一位前來寒暄的賓客坦然介紹："這是我的伴侶，周予安。"
大多數人的反應都很得體，至少表面如此。但我能感覺到那些探究的目光，聽到角落裏竊竊私語的議論。裴瑾似乎察覺到了我的不適，手指在我掌心輕輕捏了捏。
"別理他們。"他低聲道，"很快就會有新的八卦取代我們。"
晚宴進行到一半時，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向我們走來。裴瑾立刻挺直了背："李教授。"
"裴瑾啊，"老者拍拍裴瑾的肩膀，然後好奇地打量我，"這就是周予安？"
我禮貌地點頭致意。李教授眯起眼睛："有意思...你身上有種熟悉的氣質。"
裴瑾警覺地問："您認識周予安？"
"不，不。"李教授搖頭，"但讓我想起一個人...很多年前的一個同事。"他頓了頓，"林悅有沒有跟你提起過'量子意識共振'理論？"
我和裴瑾同時僵住了。李教授似乎沒注意到我們的異常，繼續道："那是她最後階段的研究，非常前沿。可惜..."他嘆了口氣，"那場意外後，所有資料都封存了。"
"您了解那個實驗的具體內容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李教授搖頭："細節只有她的核心團隊知道。不過..."他壓低聲音，"林悅曾跟我說，她發現了一種方法，可以讓兩個獨立的意識在量子層面產生糾纏。用她的話說，就像'在時空中種下一顆種子，等待它在未來開花'。"
裴瑾的手指突然收緊，捏得我生疼。我輕輕回握，示意他冷靜。
"爲什麼要告訴我們這些？"裴瑾聲音緊繃。
李教授意味深長地看了我們一眼："因爲最近我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林悅站在實驗室裏，身邊有兩個模糊的人影...醒來後我就看到了你們公開關系的新聞。"他笑了笑，"也許是巧合吧。人老了，總愛胡思亂想。"
說完，他舉杯致意，轉身融入人群。留下我和裴瑾站在原地，被這段詭異的對話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不是巧合。"裴瑾最終低聲道，"他在暗示什麼。"
我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你覺得...他知道我是重生者？"
裴瑾搖頭："不確定。但顯然他認出了你身上的某種特質...與母親實驗有關的特質。"
晚宴後半段，我們心不在焉地應付着社交，思緒卻早已飛向那個原型機和黑色筆記本。一回到公寓，裴瑾立刻從保險櫃中取出杜雨薇留下的設備。
"我們應該再試一次。"他說，眼神中帶着決然。
我猶豫了："上次的反應那麼強烈..."
"正因如此。"裴瑾打開金屬盒子，"如果這真能證明我們之間的連接...我需要知道真相。"
我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裴瑾按下開關，設備再次發出低沉的嗡鳴。這一次，我們做好了心理準備，緊盯着那個小屏幕。
波形圖開始跳動，逐漸形成規律模式。那種眩暈感再次襲來，但比上次輕微。我強忍着不適，看着裴瑾的側臉——他的表情從專注逐漸變爲震驚。
"這不可能..."他喃喃道。
"怎麼了？"我問。
裴瑾指着屏幕："看這個波形...是我的腦電波頻率，但與你的完全同步。"
我湊近看，確實，屏幕上顯示的兩組波形幾乎重疊在一起，只在細微處有些差異。
"量子糾纏..."裴瑾輕聲說，"母親的理論是對的。兩個意識可以在量子層面產生聯系。"
就在這時，屏幕突然閃爍，一組全新的數據跳了出來——這是一組與我們都不同的波形，但詭異的是，它似乎能同時與我們兩人的波形產生共振。
"第三意識體？"我困惑地問。
裴瑾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這是...母親的腦波模式。"
我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什麼意思？她的意識也...存在於這個系統中？"
沒等裴瑾回答，設備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警報，然後自動關閉了。無論我們怎麼嚐試，都無法再次啓動。
"電量耗盡了。"裴瑾檢查後說，"需要特殊充電器。"
我們面面相覷，房間裏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太多信息在短時間內涌入，讓人難以消化。
"先休息吧。"最終我說，"明天再繼續研究。"
裴瑾點點頭，但眼神依然停留在那個已經黑屏的設備上。我知道他在想什麼——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我們的相遇、相愛，甚至我的重生，都可能是一場精心設計的科學實驗的結果。
這個念頭令人不寒而栗。
——————
深夜，我被一陣急促的喘息聲驚醒。身旁的裴瑾正在夢中掙扎，額頭布滿冷汗，嘴唇不停顫動。
"裴瑾！"我輕輕搖晃他，"醒醒！"
他猛地睜開眼睛，瞳孔擴張，呼吸急促。好一會兒，他的目光才聚焦到我臉上。
"你還好嗎？"我打開床頭燈，看到他蒼白的臉色，"做噩夢了？"
裴瑾用手抹了把臉，點點頭："非常...真實的夢。我夢見一個實驗室，很多儀器...還有你。"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我？"
"不，不是你現在的樣子。"裴瑾皺眉，努力回憶，"是另一個你...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鏡，在操作某種設備。"
我渾身發冷——那正是我前世周明的工作形象。
"你還夢到什麼？"我聲音發緊。
裴瑾搖頭："斷斷續續的片段...有人在說話，提到'頻率校準'、'意識錨定'之類的術語。然後突然出現了母親...她看起來年輕許多，在對我說什麼，但我聽不清。"
我下床倒了杯水給他，自己的手卻在微微發抖。這太詭異了——裴瑾夢見的正是我前世的記憶片段。
"周予安。"裴瑾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那個實驗室...你去過嗎？"
我猶豫了一下，決定坦白："不僅去過...那曾是我的工作場所。前世，我是周明時。"
裴瑾的眼神變得異常復雜："所以我的夢...是你的記憶？"
"看起來是這樣。"我苦笑，"'意識共振'確實在起作用。"
我們沉默下來，各自沉浸在震驚中。窗外，城市的燈光依然明亮，但我們的世界已經被徹底顛覆。
"睡吧。"最終裴瑾說，關掉了台燈，"明天...我們去找杜雨薇問個清楚。"
黑暗中，我感覺到他的手悄悄尋找到我的，十指緊扣，仿佛害怕我會突然消失一般。
就在我即將再次入睡時，一個更可怕的念頭擊中了我——如果裴瑾能夢見我的過去，那麼我是否也會夢見他的記憶？這個念頭讓我徹底清醒過來，睜着眼睛直到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