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女孩空洞眼窩轉向蘇念的瞬間——
阿呆突然張開雙臂擋在她面前:
“念念,不怕。”
蘇念腦中電光石火閃過阿姨哭訴的細節:
“小寶摔的是不是紅色娃娃?!”
崩潰的阿姨猛然抬頭,紅衣女孩的虛影劇烈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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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仿佛被那對空洞滲血的眼窩徹底凍結、碾碎。
蘇念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間凝固成冰!四肢百骸僵硬得如同被澆築進水泥!靈魂深處發出無聲的尖嘯!那紅衣女孩虛影轉頭的動作緩慢得如同慢鏡頭,每一幀都帶着撕裂靈魂的惡意和冰冷!溼漉漉的黑色長發滑開,露出青白色小臉上那兩個不斷滲出暗紅粘液的、深不見底的黑洞!沒有眼球,沒有瞳孔,只有純粹的、吞噬一切的虛無和怨毒!
被“注視”的感覺,如同億萬根淬毒的冰針,狠狠扎進蘇念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個毛孔!比老宅凶刀的精神沖擊更加直接,更加惡毒!那不是物理的寒冷,而是靈魂層面的絕對冰封!她甚至能“聽”到無數細碎、尖銳、充滿怨恨的童音在意識海裏瘋狂尖叫、哭嚎,撕扯着她的理智!眼前陣陣發黑,耳中嗡鳴不止,心髒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窒息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她想尖叫,喉嚨卻如同被堵死的水泥;她想後退,雙腿卻如同焊死在地面;她想移開視線,那對空洞滲血的眼窩卻如同擁有魔力的漩渦,死死攫住她的目光,將她拖向無底的深淵!
完了!要死在這裏了!當着百萬觀衆的面,被一個嬰靈活活嚇死或者吞噬掉魂魄!
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蘇念瀕臨崩潰的神經。
就在這千鈞一發、蘇念的意識即將徹底被那怨毒目光撕碎的瞬間——
“念念!”
一個清晰、沉穩、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的呼喚,如同破開厚重陰雲的驚雷,在她耳邊炸響!
是阿呆!
蘇念眼角的餘光,只捕捉到一道快如閃電的身影!
阿呆高大的身軀,以一種完全超越人類反應極限的速度,猛地從她身側的塑料凳上彈起!他不再是那個懵懂幹飯的大男孩,動作間帶着一種近乎本能的、屬於頂級掠食者的凌厲和精準!
他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沒有去看那恐怖的紅衣女孩虛影,甚至沒有理會旁邊崩潰哭嚎的卷發阿姨。他的目標只有一個——蘇念!
在蘇念被那怨毒目光徹底“凍僵”的刹那,阿呆已經一步跨出,如同最堅固的壁壘,結結實實地擋在了她的正前方!
他的動作大開大合,帶着一種守護領地的霸道。雙臂猛地張開,寬厚的肩膀瞬間撐滿了蘇念的整個視野!他微微側身,將蘇念完全護在自己身後,如同老鷹將雛鳥攏在羽翼之下!
蘇念只覺得眼前一暗,阿呆寬闊的背脊瞬間取代了那恐怖滲血的空洞眼窩,填滿了她的視線!那件打折的灰色衛衣布料帶着幹淨的皂角氣息,近在咫尺。
緊接着,一只溫暖而有力的大手,帶着不容拒絕的力道,猛地覆蓋上了蘇念因爲極度恐懼而冰涼僵硬的手背!
是阿呆的左手!他的掌心滾燙,帶着一種奇異的、仿佛能驅散一切陰寒的暖意,瞬間透過蘇念冰冷的皮膚,傳遞進她幾乎凍結的血液!
“念念,不怕。”
阿呆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低沉、穩定,帶着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不再是之前的困惑和茫然,而是充滿了斬釘截鐵的確定。他微微側過頭,下頜的線條繃緊,眼角的餘光掃向卷發阿姨身後那片虛空,眼神冰冷而銳利,如同出鞘的利刃,帶着一種無聲的警告和……淡淡的、屬於更高層次存在的威壓。
嗡!
就在阿呆張開雙臂、護住蘇念、手掌覆蓋上她手背、口中吐出“不怕”二字的瞬間!
一股無形的、浩瀚的、帶着煌煌神威的意志,如同無形的沖擊波,以阿呆的身體爲中心轟然擴散!
那紅衣女孩虛影纏繞在卷發阿姨背上的、如同附骨之蛆般的手臂和腿,如同被滾燙的烙鐵灼傷,猛地一顫!纏繞的力度瞬間鬆開!那張青白色、不斷滲出暗紅粘液的小臉猛地轉向阿呆的方向,空洞的眼窩劇烈地“顫動”起來,仿佛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脅和痛苦!她無聲地張開了嘴,露出黑洞洞的口腔,似乎在發出無聲的尖嘯!
卷發阿姨只覺得後背猛地一輕,那股如同附骨之疽般的陰冷和沉重感驟然消失了大半!她壓抑的嗚咽聲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驚疑不定地停止了拍打,茫然地感受着身體的變化。
蘇念被阿呆護在身後,那只覆蓋在她手背上的大手如同定海神針,傳來的暖意強行驅散了那刺骨的冰寒和靈魂的撕裂感。被凍結的思維如同解凍的河流,瞬間恢復了流動!阿呆那句“念念,不怕”如同帶着魔力的咒語,將她從崩潰的邊緣硬生生拉了回來!
就是現在!
蘇念的腦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腎上腺素飆升帶來的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後的、近乎冷酷的清醒!
剛才卷發阿姨崩潰哭訴的每一個字,如同高速攝影般在她腦海中清晰回放:
——“小寶這半年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摔東西!打人!”
——“成宿成宿睡不着!總覺得後脖頸子涼颼颼的!”
——“跑了好幾個醫院…都說孩子沒病!”
——阿呆的轉述:“小妹妹說,媽媽不要她了!”
——阿姨的崩潰否認和潛意識喊出的:“是你自己……”
碎片!無數碎片在蘇念腦中飛速碰撞、重組!一個大膽得近乎瘋狂的推測瞬間成型!
嬰靈纏身!怨氣影響心智!但爲什麼是這半年?爲什麼偏偏是孩子五歲開始鬧?爲什麼阿姨的反應如此激烈崩潰?“是你自己……”她沒說完的話是什麼?流產?意外?還是……人爲的遺棄?!
最關鍵的是——阿呆剛才指出的位置!那個紅衣女孩,是“趴”在阿姨背上!她的怨氣,主要針對的是母親!纏繞的是母親!影響孩子,更像是一種遷怒和報復!一種“讓你也嚐嚐失去孩子痛苦”的扭曲執念!
但嬰靈作祟,往往有憑依!一個被母親“不要”的孩子,她的執念會寄托在什麼上面?!
電光石火間,蘇念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崩潰阿姨的衣着、她放在桌上的廉價手包、還有……她手腕上那個褪色發暗的、刻着粗糙“平安”字樣的兒童銀手鐲!
“大姐!”蘇念的聲音猛地拔高,帶着一種洞穿一切的銳利和不容置疑的威嚴,穿透了阿呆的守護,如同驚雷般炸響在卷發阿姨和整個死寂的面館上空!她甚至不顧直播鏡頭還對着這邊,手指死死指向崩潰的卷發阿姨,厲聲喝問:
“你家小寶!這半年拼命摔的、砸的、最討厭的那個東西!是不是一個——紅色的布娃娃?!”
轟——!!!
這句話,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
“紅……紅色的……布娃娃?”卷發阿姨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整個人劇烈地一顫!她猛地抬起頭,臉上糊滿的眼淚鼻涕都忘了擦,那雙被恐懼和絕望充斥的眼睛裏,瞬間爆發出一種見了鬼般的、難以置信的驚駭!
她的嘴唇劇烈地哆嗦着,臉色由煞白瞬間轉爲死灰!記憶如同開閘的洪水,帶着血淋淋的碎片洶涌而出!她想起了兒子小寶這半年來歇斯底裏的哭鬧,想起了他每次看到那個放在櫃子頂上的、落滿灰塵的舊紅色布娃娃時那驚恐扭曲的表情,想起了他無數次踮着腳、搬着凳子也要把它扯下來狠狠摔打、撕咬、用腳踩踏的瘋狂舉動!那個布娃娃……是……是……
“啊——!!!”卷發阿姨發出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她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身體猛地一軟,整個人“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膝蓋砸在冰冷油膩的地磚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她雙手死死抱住自己的頭,指甲深深掐進頭皮,身體蜷縮成一團,如同受傷的蝦米,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充滿了無盡悔恨和痛苦的哭嚎:
“是!是那個娃娃!是囡囡的娃娃!囡囡啊!我的囡囡!媽媽對不起你啊!媽媽沒有不要你啊!是媽媽沒用!是媽媽保護不了你啊!我的孩子啊——!!!”
她哭得肝腸寸斷,涕淚橫流,額頭一下下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發出咚咚的悶響,仿佛要將所有的痛苦和悔恨都宣泄出來。那淒厲絕望的哭聲,瞬間淹沒了整個面館!
而就在卷發阿姨跪地哭嚎、承認一切的瞬間!
蘇念的瞳孔,透過阿呆肩膀的縫隙,清晰地看到——
那個緊緊“趴”在阿姨背上、穿着褪色紅裙、皮膚青白的小女孩虛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靜水面,開始了劇烈的、不穩定的震顫!
她那溼漉漉貼在臉上的黑色長發瘋狂地舞動起來,如同無數細小的黑色毒蛇!青白色的小臉上,那兩個空洞滲血的眼窩劇烈地收縮、擴張,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纏繞在阿姨身上的、扭曲的肢體如同被強電流擊中,瘋狂地抽搐、痙攣!
一股更加濃鬱、更加粘稠、帶着無盡悲傷和怨毒的陰冷氣息,如同失控的潮水,猛地從那劇烈震顫的虛影中爆發出來!整個面館的溫度再次驟降!靠近那桌的食客們驚恐地尖叫着向後退去!
“嗚——哇——!!!”
一聲尖銳到超越人耳極限、仿佛能刺穿耳膜的、充滿了無盡悲傷、委屈和憤怒的嬰啼聲,毫無征兆地在所有人的意識深處炸響!那不是通過空氣傳播的聲音,而是直接作用於靈魂的尖嘯!
靠近卷發阿姨的幾張桌子上,碗碟裏的殘湯開始劇烈地晃動!塑料杯子啪嗒啪嗒地倒在桌面上!吊扇扇葉的轉動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嘎吱嘎吱的呻吟!
紅衣女孩的虛影在劇烈的震顫中,身形變得更加凝實!那件褪色的紅裙仿佛被無形的鮮血浸透,顏色變得越發刺眼、妖異!她猛地抬起頭,空洞滲血的眼窩不再“注視”阿呆和蘇念,而是死死地、怨毒地“盯”向了跪在地上、痛苦懺悔的卷發阿姨!
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充滿毀滅性的怨念,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在那小小的虛影中瘋狂凝聚!她要報復!她要讓這個“不要”她的媽媽,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失控了!嬰靈的怨念被徹底引爆了!它不再滿足於影響心智,它要直接吞噬生魂!
“不好!”蘇念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她沒想到一句點破真相的話,反而成了點燃火藥桶的引信!她低估了這個嬰靈積蓄了不知多少年的怨毒!
她猛地想從阿呆身後沖出,手中下意識地去摸帆布包裏的符紙!但剛才在凶宅消耗巨大,此刻靈力幾乎枯竭,手指都在發抖!
就在這千鈞一發、嬰靈怨念即將徹底爆發、卷發阿姨危在旦夕的時刻——
“念念。”
阿呆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低沉穩定,卻帶着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阿姨的哭嚎和意識裏那恐怖的嬰啼。
蘇念動作一僵,抬頭看去。
只見阿呆依舊穩穩地擋在她身前,如同不可逾越的山嶽。他的目光,卻不再是冰冷銳利的警告,而是……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悲憫的平靜,穿透了那劇烈震顫、怨念沖天的紅衣女孩虛影,仿佛直接落在了那個蜷縮在怨氣核心的、小小靈魂的本體之上。
阿呆微微低下頭,湊近被他護在身後的蘇念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極低的聲音,清晰地說道:
“她…不是想害人。”阿呆的語速很慢,似乎在努力理解並轉述一個復雜的信息,“她只是…很傷心。她一直在哭,一直在喊媽媽,可是…媽媽聽不見,也…看不見她。”
阿呆的聲音頓了頓,那雙清澈的眼底,第一次流露出一種清晰的、屬於“理解”的情緒,不再是純粹的懵懂。
“她只是…想要媽媽…看見她。”
這句話,如同帶着魔力的鑰匙,瞬間捅開了蘇念被恐懼和焦慮堵塞的思路!
看見她?!
蘇念腦中如同劃過一道撕裂黑暗的閃電!所有的線索瞬間貫通!
爲什麼嬰靈主要纏繞母親?爲什麼怨氣影響孩子?爲什麼要點出那個紅色的布娃娃?!
因爲執念!最深的執念!一個被遺忘、被“看不見”的孩子,最渴望的,不是報復,而是被母親看見!被母親記住!被母親承認她的存在!
她鬧出動靜,影響弟弟,甚至顯形恐嚇……所有的行爲,都只是在絕望地呐喊:媽媽!看看我!我在這裏啊!
破局的關鍵,根本不是符籙,不是鬥法!而是……看見!承認!化解那積壓了不知多少年的、被忽視的委屈和悲傷!
蘇念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她猛地一把推開阿呆護着她的手臂——這一次,動作不再是因爲恐懼,而是充滿了破釜沉舟的決斷!
她一步跨出,直面那怨氣沖天、身形劇烈震顫、紅裙如同被鮮血染透的小女孩虛影!無視那刺骨的陰寒和靈魂層面的尖嘯!她的目光,不再是戒備和恐懼,而是帶着一種穿透表象的、近乎悲憫的專注,牢牢地“鎖”定了虛影中那雙空洞滲血的眼窩!
仿佛透過那怨毒的深淵,看到了一個哭泣的、無助的、渴望被愛的小小靈魂!
“大姐!”蘇念的聲音如同洪鍾大呂,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靈魂的力量,狠狠砸向跪在地上、額頭已經磕出血痕、陷入崩潰悔恨深淵的卷發阿姨:
“抬起頭!看着你女兒!”
卷發阿姨的哭嚎被這聲厲喝硬生生打斷!她茫然地、淚眼婆娑地抬起頭。
“看着她!”蘇念的聲音斬釘截鐵,手指毫不猶豫地指向阿姨身後那片劇烈波動的虛空,指向那個紅裙刺眼、怨氣沖天的虛影!“不要怕!看着她的眼睛!告訴她!你看見她了!你記得她!你沒有不要她!你叫她什麼名字?!”
“囡…囡囡……”阿姨下意識地、顫抖着吐出那個塵封在心底、帶着血淚的名字。她的目光,順着蘇念手指的方向,帶着無盡的恐懼、悔恨和……一種遲來的、撕心裂肺的母愛,終於第一次,真正地、聚焦在了那片她一直“看不見”的虛空之上!
就在她的目光,與那紅衣女孩虛影劇烈震顫的、空洞滲血的眼窩“交匯”的瞬間——
時間,仿佛再次凝固。
那狂暴翻涌的、如同實質的怨毒陰氣,猛地一滯!
紅衣女孩虛影劇烈震顫的身形,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僵在了半空!
那張青白色、不斷滲出暗紅粘液的小臉上,空洞的眼窩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不是怨毒,不是仇恨。
而是一種……被巨大的、遲來的沖擊所淹沒的……茫然和……難以置信的……委屈?
蘇念的心髒狂跳!她知道,機會只有一瞬!她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對着那片虛空,對着那個茫然的小小虛影,用最清晰、最溫柔、卻也最堅定的聲音喊道:
“囡囡!媽媽看見你了!媽媽就在這裏!她記得你!她從來沒有忘記你!”
她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充滿了穿透人心的力量:
“你看!媽媽在哭!她在爲你哭!她很後悔!她很愛你!她一直都很愛你!”
“回家吧,囡囡!”蘇念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指引和安撫,“不要留在這裏了!跟着媽媽回家!你的娃娃……媽媽會好好收起來!媽媽會一直記得你!一直一直……記得你!”
“回家……”
阿呆的聲音,幾乎在蘇念話音落下的同時,低低地響起。只有一個詞,帶着一種奇異的、仿佛能撫平靈魂褶皺的平靜力量,清晰地傳入蘇念耳中,也仿佛穿透了空間,落入了那個茫然的小小虛影意識裏。
嗡……
紅衣女孩的虛影,再次劇烈地顫抖起來!但這一次,不再是充滿毀滅欲的怨毒震顫!而是一種如同積雪在陽光下消融般的、帶着巨大悲傷和解脫的……崩解!
那刺眼的、如同鮮血染就的紅裙顏色,開始迅速褪去,變回那原本破舊褪色的模樣。皮膚上死寂的青白色也如同潮水般退去,顯露出一種近乎透明的、帶着微弱光暈的純淨。
她臉上那兩個空洞滲血的眼窩,停止了粘液的滲出。眼窩深處,那一點茫然難以置信的微光,似乎亮了一點點。
她纏繞在卷發阿姨身上的、扭曲的肢體,緩緩地、一點一點地鬆開了。
卷發阿姨只覺得那股沉重的、冰寒的束縛感徹底消失!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的輕鬆感涌遍全身!她怔怔地看着那片虛空,看着那個漸漸變得透明、不再猙獰、反而透出一種孩童般純淨和委屈的小小身影,巨大的悲傷和遲來的母愛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她所有的防線!
“囡囡!我的囡囡啊——!”阿姨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再也顧不得恐懼,掙扎着向前撲去,雙手徒勞地伸向那片虛空,仿佛想要擁抱那個正在消散的女兒,“媽媽在這裏!媽媽看見你了!媽媽對不起你啊!媽媽帶你回家!媽媽帶你回家啊——!”
她的哭喊聲中,那紅衣女孩(或者說,囡囡)的虛影,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痛哭流涕、向她伸出雙手的母親。那張純淨透明的小臉上,似乎……極其微弱地……彎起了一個小小的、近乎釋然的弧度?
然後,虛影如同陽光下絢麗的肥皂泡,輕輕一顫,無聲無息地碎裂開來,化作無數細碎晶瑩的、如同星塵般的光點,在面館橘黃色的燈光下,盤旋、閃爍了一瞬,最終徹底消散在空氣之中。
只留下一縷淡淡的、帶着青草氣息的微風,拂過每一個人的臉頰。
濃鬱到化不開的陰冷怨氣,如同從未出現過,消失得無影無蹤。面館裏只剩下卷發阿姨撕心裂肺的痛哭聲,和一片死寂的、目瞪口呆的食客。
蘇念脫力般後退一步,後背重重靠在阿呆及時伸出的、堅實的手臂上。她大口喘着氣,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全是冷汗,但眼中卻閃爍着一種巨大的、如釋重負的疲憊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光芒。
成功了……靠的不是符籙,不是鬥法,而是……看見。
她下意識地看向阿呆。阿呆正低頭看着她,手臂穩穩地支撐着她搖搖欲墜的身體。他的眼神恢復了清澈,帶着點關切,似乎不明白蘇念爲什麼這麼累,但剛才他脫口而出的那句“回家”,卻如同魔咒,精準地切中了關鍵。
就在這時——
“警察!都別動!剛才誰報的警?!”
面館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嚴厲的喝問!幾個穿着制服的民警,還有兩個穿着便裝、氣質冷峻、眼神銳利如鷹隼的陌生男人,迅速沖了進來!他們的目光瞬間鎖定了癱坐在地、痛哭流涕的卷發阿姨,以及蘇念、阿呆和她手裏那還架在支架上的、屏幕已經卡死但依舊亮着的直播手機!
蘇念的心猛地一沉!
麻煩,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