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一吻讓吳所謂徹底宕機。

他拒絕了池騁送他回去的提議,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遊蕩,可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診所附近。

他本以爲自己只是來了一場愛情遊戲,可這個吻明明白白地告訴他,自己已經陷進去了。

心髒不受控地爲池騁跳動,這感覺既陌生又熟悉,像久違的、不該有的心動。

可除了心動,還有一絲揮之不去的惡心。

他知道池騁心裏有他,可那片陰影裏還藏着一個叫汪碩的人。

汪家,真是天生克他們姓吳的。

換作以前,誰敢這麼對他吳小二爺?早被剁碎了喂狗。就算他不剁,他哥和小花哥也會動手。

可這一次,解雨臣和黑瞎子卻罕見地沒插手他的事,甚至同時出現在無錫。

他們肯定有事瞞着他。

但他沒問。這段時間,他不想再碰九門的任何事。

可即便如此,他終究是九門的人。說難聽點,池騁那點小打小鬧,在九門眼裏屁都不是。

他真的要把他拖進這個世界嗎?

思緒萬千。

抬頭,卻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診所門口。

拖着灌了鉛似的腿像一縷遊魂飄進診所,差點撞上正準備下班的姜小帥。

“大畏?”姜小帥一眼就看出他狀態不對,立刻把鑰匙揣回兜裏,轉身跟了進去。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他緊跟吳所謂,連聲追問。

吳所謂置若罔聞,眼神空洞地穿過前廳,徑直走進值班室,像個斷了線的木偶,重重跌坐在那張簡易床鋪上。

姜小帥心一緊,趕緊挨着他坐下。

見吳所謂依舊毫無反應,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地板。他忍不住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聲音帶着急切:“大畏?嘿!回神!聽見我說話沒?”

視線裏晃動的手掌終於讓吳所謂渙散的目光凝聚起來。

他緩緩抬起頭,對上姜小帥那雙盛滿擔憂、不摻一絲雜質的眼睛。

那眼神,像一把燒紅的錐子,狠狠扎進他心底最深的角落。

——太tm像了。

像極了當年的吳邪。

他哥也是用這樣純粹到近乎傻氣的赤誠,去對待每一個闖入他生命的人,無論真心還是假意。

而自己呢?吳所謂只覺得心髒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痛得他瞬間佝僂了背,大口喘息。

他和那些欺騙、利用他哥的九門人有什麼分別?他正用同樣的謊言和算計,腐蝕着眼前這顆赤子之心!

“大畏!!”姜小帥被他煞白的臉色和痛苦蜷縮的樣子嚇壞了。

“你怎麼了?心髒不舒服?哪一型的心絞痛?別怕!藥呢?我這就拿!叫救護車!”

職業本能讓他立刻冷靜下來,雙手快速地在吳所謂後背順撫,試圖幫他平復呼吸,另一只手已經伸向口袋裏的手機。

吳所謂喉嚨裏發出嗬嗬的、破碎的氣音。

他見過這種痛到極致的哭泣——無聲無息,靈魂都在顫抖,當年在沙海,看着他哥獨自背負着滔天恨意走向深淵,給不了一句安慰。

只能將自己淬煉成一把沉默的刀,一個無聲的影子。刀和影子是不能哭的,那會鈍了鋒芒。

他一直以爲自己僞裝得很好,用玩世不恭蓋住愧疚的裂痕。

可此刻,姜小帥這面純粹的鏡子,照得他那些自欺欺人的僞裝片片剝落,露出底下從未愈合、鮮血淋漓的舊傷。

眼看姜小帥就要撥通急救電話,吳所謂猛地爆發出一股力氣,死死抱住了他!

那力道之大,勒得姜小帥幾乎喘不過氣。

“對……不……起……” 壓抑了太久太久的哀鳴,終於從吳所謂緊咬的牙關和痙攣的喉間迸發出來。

嘶啞、破碎,如同瀕死野獸的悲鳴。

“對……不……起……!” 這聲遲來的道歉,穿越了時光的塵埃 砸向眼前這個被他蒙蔽的摯友。

也砸向那個叫吳邪卻不再天真的人。

姜小帥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悲傷和洶涌的愧疚淹沒,肋骨被勒得生疼,卻動彈不得。

懷中身體劇烈的顫抖和耳邊那杜鵑啼血般的嗚咽,讓任何安慰的語言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放棄了掙扎,只是笨拙地、一遍又一遍地,像哄慰那些害怕打針的孩子一樣,用手掌輕輕撫摸着吳所謂汗溼的頭發。

聲音放得極低極柔,帶着一種近乎神聖的安撫力量:“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不怕……”

或許是積蓄了太久的情緒終於決堤,或許是真的耗盡了心力。

吳所謂在這樣笨拙卻溫暖的撫慰中,緊繃的神經驟然斷裂。

竟直接哭暈過去,身體軟倒在姜小帥懷裏,唯有那緊皺的眉頭,仿佛還鎖着化不開的沉重。

姜小帥小心翼翼地試圖抽身,想給他擦擦臉、換件幹爽衣服,卻發現自己的衣角還被吳所謂無意識地死死攥在手心,怎麼也掰不開。

看着病床上即使昏睡也深鎖愁眉的人,姜小帥長長嘆了口氣,眼中滿是心疼和無奈。

“算了……” 他放棄了掙扎,輕輕調整了下姿勢,靠着吳所謂躺下,拉過薄被蓋在兩人身上,熄了燈。

看來今晚,只能擠在這張小床上了。 

第二天吳所謂醒來時,姜小帥已經在看診了。

他看着自己身上皺得像醃鹹菜的衣服,麻溜地爬起來洗漱。

咚——!

前廳的姜小帥剛給病人開完藥,就聽見值班室傳來一聲悶響。

“沒事兒吧大畏?”他揚聲問。

“沒、沒事!不小心撞上鋪床板了!”吳所謂的聲音隔着門板傳來,帶着點鼻音。

話音未落——

哐當!

又是一聲更大的撞擊!

“……”姜小帥嘴角抽了抽,“又怎麼了?”

“咳…腳滑,撞浴室門框了!”吳所謂的聲音明顯有點惱羞成怒。

等吳所謂洗漱完出來,又是一個清爽帥氣的“江浙滬潮男”。

他看到診桌上放着打包好的飯菜,旁邊貼着一張便籤紙,上面是姜小帥熟悉的筆跡:

餓昏了吧?趕緊吃飯!我可不想診所裏撞出個釋迦摩尼 :D

吳所謂心中一暖,拆開包裝,一邊扒拉着飯菜,一邊在腦子裏飛快地盤算:該怎麼和小帥坦白?

真相不能全說,小帥是普通人,絕不能把他卷進九門那些陳年舊賬和腥風血雨裏。

但,他真的不想再騙下去了。

等姜小帥送走最後一個病人,吳所謂深吸一口氣,走到他面前,表情是從未有過的鄭重:“小帥,你現在有空嗎?我……有些事情,必須跟你說清楚。”

姜小帥一看他這架勢,再看看空蕩蕩的診所,立刻大手一揮:“關門!提前下班!”

後院石桌旁,兩人相對而坐。醞釀好的開場白卡在喉嚨裏。

吳所謂只覺得口幹舌燥,手指無意識地摳着粗糙的石桌面。

空氣安靜得只剩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兩人大眼瞪小眼,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一二三木頭人”大賽。

終於,姜小帥憋不住了,撲哧一聲笑出來,打破了沉默:“大畏,你鋪墊了這麼半天,不會就想跟我說……你其實是個面癱吧?"

他故意做了個誇張的僵硬表情。

“……對不起。”吳所謂還是這三個字,聲音低沉。

“哎喲喂!”姜小帥誇張地翻了個白眼,身體前傾,手肘撐在石桌上,鏡片後的眼睛閃爍着好奇又促狹的光。

“這仨字兒我昨晚上都聽出繭子啦!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趕緊的,你到底對不起我什麼了?

是偷吃我冰箱裏的布丁了,還是把我珍藏的絕版漫畫弄丟了?”

看着姜小帥努力活躍氣氛、試圖緩解他緊張的樣子,吳所謂心頭那點沉重的負擔似乎鬆動了一些。

他終於深吸一口氣,如同打開了閘門:“其實……一直以來,我都在騙你。我家沒有落魄,家境……還行。只是之前因爲一些很復雜、也很私人的原因,我不想回家,才躲到這裏。”

“嶽悅……也不是我的前女友。她是我一個朋友,非常好的朋友。之前那些‘前女友’、‘被拋棄’的故事,都是編的,只是爲了讓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窮小子吳所謂’看起來更合理一點。”

“還有……”吳所謂頓了頓,抬眼直視姜小帥,“我追池騁,不是因爲嶽悅跟他在一起了要報復。"

他頓了頓接到,"從一開始就不是。我就是……就是單純地看上他了。說得好聽點,叫‘一見鍾情’;說得直白點,就是‘見色起意’。”

“還有,你找的那些情報,都是我故意透露給你的。”

他一口氣說完,心髒砰砰直跳,緊張地觀察着姜小帥的表情,預想着震驚、憤怒、或者被欺騙的受傷……

然而,出乎他所有的預料!

姜小帥的臉上,別說憤怒受傷了,連一絲驚訝都欠奉!

那雙圓溜溜的眼睛裏,此刻燃燒着熊熊的、純粹的、名爲“八卦之魂”的火焰!興奮的光芒幾乎要穿透鏡片射出來!

“哇——哦——!”姜小帥拖長了調子,身體激動得往前又湊了湊。

像發現了新大陸的哥倫布,連珠炮似的追問瞬間砸了過來:“不想回家?!爲什麼爲什麼?豪門秘辛?真假少爺抱錯梗?還是繼承人爭奪大戰?快說快說!”

“我早就懷疑了!上次那個捐錢捐物資的‘神秘人’,是不是就是你家人或者朋友派來的?

我就說嘛,那感謝信一股蘭花香味兒,還畫朵小花,太精致了不像普通患者!”

“嶽悅是你朋友?!那她現在跟池騁在一起,是你安排的臥底?

還是說,你們爲了池騁,上演了一出‘好朋友爲男人反目成仇’的狗血大戲?!刺激啊!”

聽着姜小帥機關槍一樣拋出的、角度刁鑽且腦洞清奇的問題,吳所謂徹底懵了。

他腦海裏預演過無數種坦白後的場景:悲情、沉重、決裂、諒解……唯獨沒排練過眼前這種……

八卦記者追問明星密辛!

看着吳所謂一臉“CPU過載”的呆滯表情,姜小帥推了推眼鏡,帶着點小得意地解釋道:“喂喂,別把我想得那麼傻好吧?雖然我救的人多確實記不全,但哪有人感謝醫生,送物資不送錦旗,還連面都不露的?”

而且——”他故意拉長了調子,促狹地眨眨眼,“那些衣服尺碼,除了我的,最多的就是你的!這‘神秘患者’也太貼心了吧?”

“至於池騁嘛……”姜小帥雙手一攤,一副“這還用說”的表情。

“他一出現,你那倆眼珠子就黏人身上了,拔都拔不下來!我雖然不是直男,但我見過的直男多了去了,也沒見過像你這麼‘直白’的!就差在腦門上刻‘我看上他了’幾個大字了!”

“還有那堆資料!”他誇張地扶額,“我的天,精確到人家幾點……咳,‘拉屎’?互聯網再沒隱私也不能漏成篩子吧?傻子才信那是公開信息呢!”

聽着姜小帥還在那兒眉飛色舞地剖析自己的“明察秋毫”。

吳所謂原本懸着的心,卻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前所未有的安定感包裹了他。

原來小帥早就心知肚明,只是用他的方式包容着這一切。

“沒那麼誇張,”吳所謂搖搖頭,嘴角帶着一絲釋然的笑意,聲音也輕鬆了許多。

“沒有你想的豪門恩怨,也沒有什麼真假少爺。純粹是我自己……心裏有道坎,過不去罷了。”

“至於嶽悅和池騁,”他繼續解釋,“也沒反目,你也看過資料,他家老爺子想讓他找個‘女朋友’應付場面,我就讓嶽悅幫我去占個位置,省得麻煩。”

提到“心結”時,吳所謂眼神不自覺地黯淡了一瞬。

姜小帥敏銳地捕捉到了這絲變化,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瞬間冷卻下來。

他立刻換上輕鬆的語氣,故意用誇張的詠嘆調轉移話題:“哎呀呀!沒有真假少爺?那更好啊!”

他雙手捧心,做憧憬狀,“你就是唯一的真少爺!苟富貴!勿相忘啊!等你哪天‘龍王歸來’,衣錦還鄉的時候,一定要讓我當那個——”

他清了清嗓子,模仿着電視劇裏老管家的腔調,深情款款地說,“少爺啊,您已經好久沒有笑得這麼開心了……’的管家大人!”

“嗤——”看着姜小帥聲情並茂的表演,吳所謂徹底被逗樂了,眉宇間的陰霾一掃而空。

他順勢往石桌上一靠,翹起二郎腿,擺出副紈絝少爺的架勢,拖長了音調:“哪能委屈您當管家呀?等我龍王歸來,您最起碼得是——龍太子!”

見吳所謂不僅情緒好轉,還敢占自己便宜,姜小帥還是沒有按捺住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

身體前傾,眼鏡片後的眼睛閃着精光,再次追問:“等等!先交代清楚!你真姓吳?哪裏人?家裏做什麼生意的?‘有點資產’是多少?夠買下幾條街?”

他搓着手,一臉“今天不問出個所以然,晚飯都吃不香”的急切。

吳所謂被他這模樣逗笑了,縱容地搖搖頭:“行行行,坦白從寬。我真姓吳,原名吳畏,家在杭州。西湖邊上有個小鋪子,做點古董生意,勉強糊口。”

他故意說得輕描淡寫,但“西湖邊”和“古董”這兩個關鍵詞,還是讓姜小帥瞬間瞪圓了眼睛。

“古董?!”姜小帥激動得差點從石凳上蹦起來。

“就是電視裏那種動不動拍出幾個億的寶貝?你有沒有隨身帶的?給我開開眼唄!”

他雙手合十,做祈求狀,活像只討食的鬆鼠。

吳所謂還真被他問住了,摸着下巴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古董沒有,不過……”

他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我這兒有我爺爺骨灰做的骰子,你要不要見識見識?”

“咦——!”姜小帥誇張地抖了抖,一臉嫌棄。

“太惡趣味了吧!你爺爺當時就沒人找人算算,自己會有你這麼個‘孝子賢孫’?”

“這鍋我可不背,”吳所謂一臉無辜地攤手,“是我哥的主意。”

說着,他變戲法似的從兜裏掏出個物件,在姜小帥眼前晃了晃。

“真不要?趨吉避凶,保平安,有人用過效果特別好!還特別招財哦~”

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那枚骨瓷骰子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姜小帥定睛一看——若不提材質,這確實是件精致的藝術品。

瓷面瑩潤如玉,點數用各色寶石鑲嵌,四角包着細細的金邊,隨着晃動流轉出低調奢華的光澤。

“……”姜小帥的視線像被磁鐵吸住了一般,在“封建迷信”和“招財進寶”之間天人交戰。

最終,他咽了咽口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抓過骰子,義正言辭道:“我這是替天行道!沒收封建迷信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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