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卷着灰燼飛過林邊,李林站在高坡上,手裏藤牌的邊兒上,有淡淡的月光在閃。他沒回頭,身後古樹的影子早被霧給遮住了,就好像從來沒在那兒待過一樣。疾影趴在他腳邊,銀環貼着地面輕輕抖,鼻子尖兒冒出一道細細的血線,順着嘴角往下流。 “不對。”李林小聲說,手指使勁兒捏着藤牌,另一只手把石板碎片攤在手心。月光斜着灑下來,銀環的紋路和石板邊上的刻痕,在光影裏湊成了一條彎彎曲曲的路,箭頭指着東南,那是赤焰谷。 雷爪尾巴尖兒上的電弧一閃一閃的,好像被啥看不見的東西壓着。它身子低低地伏着,耳朵緊緊貼在腦袋後頭,喉嚨裏“咕嚕”一聲。 “不是巡邏隊。”李林盯着遠處天邊的暗紅,“是煉爐。他們在燒東西呢。” 他把掌心撕開,血滴在疾影腦門上的契約陣圖上。銀光一閃,疾影猛地抬起頭,風語者的感覺像刀子一樣扎進夜空。百裏之外,雷屬性的那些東西的氣息,一片一片地沒了,就跟被人一下子掐斷似的。 “走。”李林把石板收起來,把藤牌塞進懷裏,“天亮前趕到谷口。” 赤焰谷外頭,石頭壁黑糊糊的,空氣裏全是金屬燒化了的怪味兒。疾影貼着地面爬,藤牌放出的那點兒月光形成一層屏障,把他們仨的蹤跡給蓋住了。天上,三個巡邏的騎着風隼在打轉兒,胸前深紫色的徽章在晨光裏發着冷光。 “和枯木林那撥人一樣。”李林貓着腰,盯着谷口鐵柵欄後面的哨塔,“他們知道有人要來。” 雷爪爬上峭壁,爪子尖兒輕輕扣住石頭縫兒,尾巴慢慢放出點兒小電流。電流順着石頭縫兒傳,反饋回來的動靜在它腦袋裏畫出地下建築的樣子——一半埋在地下,通風口堆着骨頭,有一具像蜥蜴的骨頭,尾巴骨斷的地方刻着“L - 09”。 李林撿起那截斷骨頭,手指頭剛碰到刻痕,雷爪渾身的肌肉一下子就繃緊了,眼睛眯成一條線,尾巴尖兒的電弧“啪”地炸出一團火花。 “你的族人?”李林聲音很輕。 雷爪沒動,可肩膀那兒抖了一下。 “不是做實驗,是屠宰場。”李林把斷骨頭放進腰上的袋子裏,“他們掏晶核,刻符文,把魔獸變成木偶一樣的東西。” “第七批已經弄好了。”一個守衛換崗的時候隨口說了一句,聲音被風卷到石頭縫兒裏去了,“明天運走,城主要在校場試試三頭鐵脊熊。” 李林臉一沉。七天,不是寬限,是最後期限。等第七批晶核進了魔獸身體,控制的鏈子就全連上了,整個城的守護獸都得變成殺人的機器。 “聽見了不?”他小聲問。 疾影鼻子還在流血,可耳朵豎起來,輕輕點了點頭。 “那就行。”李林站起來,看着山谷裏頭那座被鐵網擋住的廠房。機器響和魔獸叫混在一塊兒,地底下傳來一陣一陣的震動,一下一下的,跟他心跳越來越合拍。 他胸口一緊,膝蓋彎了一下,使勁兒穩住身子。 “不對勁……這節奏……”他咬着牙,伸手按住胸口,藤牌在衣服裏頭燙得厲害,好像在回應啥召喚似的。 往回走的時候,李林在一個斷崖的石壁前停下。他抽出小刀,在石頭上狠狠刻了個數字——“7”。 一刀下去,一道血印。 “不管你是預言裏的人,還是被扔到棋盤上的小卒子。”他盯着那道帶血的刻痕,聲音又啞又狠,“這廠子,我非毀了不可。” 疾影靜靜地趴在一邊兒,銀環在晨光裏,紋路有點兒熱乎氣兒。雷爪縮在陰影裏,尾巴尖兒的電弧不閃得那麼亂了,凝成一個藍點兒,好像在攢勁兒。 李林從懷裏掏出藤牌,按在胸口,閉了會兒眼。 再睜開眼的時候,眼神兒一點兒都不猶豫。 “我們就剩七天了。” 他轉身下令:“回林子,看看裝備,找個藏身處。今晚我要知道廠裏每個通風口、每道鐵門咋開。” 疾影低低吼了一聲,前爪輕輕拍了拍地。 雷爪慢慢站起來,尾巴尖兒的藍點兒一閃,劃破空氣,留下一道黑印子。 李林最後看了一眼赤焰谷的方向,抬腿就走。 就在這時候,石壁上那道帶血的字滲出來的血,悄悄鑽進石頭縫兒裏頭,天黑的時候,居然發出幽幽的藍光。 三只發着幽綠眼睛的影狼在遠處山梁上冒出來,靜靜地站着,脖子上的金屬一閃就沒了。 其中一只慢慢低下頭,鼻子碰到地上藍光滲出來的地方,喉嚨裏發出低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