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三章 人造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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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
比星穹生態園的模擬陽光更虛假的純白燈光。
比深空集團的維生艙更刺鼻的消毒水氣味。
陳燼的意識從無邊的黑暗與麻木中緩緩上浮。身體的劇痛…消失了。不是痊愈，而是被某種更深層的東西剝離、屏蔽。左臂嵌入碎片的傷口處傳來細微的麻癢，被一種半透明的生物凝膠覆蓋，凝膠下隱約可見儀器探針的冰冷反光。全身被束縛在冰冷的合金平台上，無形的力場鎖死了每一寸肌肉的活動。
【警告！檢測到高強度神經抑制力場！】
【警告！檢測到多重生命體征監控及基因采樣程序運行中！】
【痛覺感知永久性削弱50%狀態確認…】
識海中的光點界面如同垂死的螢火，閃爍着冰冷的警報。失去“父親”記憶的空洞感，如同背景噪音，持續彌漫在意識深處。他轉動唯一能動的眼球。
這是一個完全封閉的、純白色的房間。牆壁、天花板、地面，都是毫無縫隙的啞光合金。沒有窗戶，沒有明顯的門。光源來自天花板均勻分布的光帶。房間內除了他身下的平台，只有環繞平台的三台造型精密、如同銀色蜘蛛般的多功能醫療機械臂，以及牆壁上數個閃爍着微光的嵌入式監控探頭。
異能研究院第七號地下庇護所。秦月的“繭房”升級版——一個更高級的囚籠。
“你醒了。” 秦月清冷的聲音通過房間內的擴音器響起，聽不出情緒波動。她似乎不在房間內，聲音帶着一絲電子合成的質感。“生命體征穩定。神經抑制力場將在30秒後解除至基礎維持水平。不要嚐試劇烈反抗，你體內的納米修復蟲群處於高度警戒狀態。”
30秒後，籠罩全身的沉重壓力感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手腳腕部被合金環鎖定的束縛感。陳燼緩緩坐起身，動作因長久固定而略顯僵硬。他低頭看向左掌，傷口處的凝膠下，青銅碎片冰冷的觸感依舊清晰。災厄指針和青銅油燈…不在身邊。
“我的東西。” 陳燼的聲音嘶啞幹澀，如同砂紙摩擦。
“高維遺物‘精神指向儀’與‘能量轉化燈’，處於最高等級隔離分析中。它們蘊含的污染和規則擾動超出安全閾值。” 秦月的聲音毫無波瀾，如同宣讀實驗報告，“你的價值，在於你本身，以及你體內那塊碎片與它們的共生機制。”
牆壁上一塊區域無聲地亮起，變成一個巨大的全息光屏。上面顯示着陳燼身體的實時三維模型，被密密麻麻的數據流和標記覆蓋。重點區域被高亮：左掌嵌入的青銅碎片（標注：未知高維物質，規則性湮滅/修復能量源）、異能核區域（標注：高維能量封印態，結構損毀）、神經系統（標注：永久性情感模塊缺失區域：恐懼、父系記憶；存在高強度精神鏈接殘留）。
旁邊並列顯示着秦月自身的基因圖譜模型。代表“Ω級基因鎖”的復雜糾纏結構，在靠近能量感知操控的區域，出現了一個微小的、但清晰可見的“解鎖”缺口。缺口邊緣閃爍着淡金色的微光，正是陳燼碎片力量的殘留印記。
“鏈接修復了部分基因鎖，代價是你的核心記憶。” 秦月的聲音終於帶上了一絲極細微的波動，是慶幸？還是某種冰冷的計算？“很公平的交易。現在，輪到我的承諾——解鎖你的異能核。”
光屏畫面切換。陳燼異能核區域的模型被放大。那並非一片純粹的廢墟，在死寂的能量荒漠中心，一個極其微小、結構異常復雜的暗金色“鎖”狀能量結構被高亮標注出來。無數細密的、如同荊棘般的能量觸須從“鎖”中延伸出來，深深刺入異能核的殘骸，將其徹底禁錮、封印。
“檢測到‘源初代碼’碎片反應…鎖定機制…高維加密…” 秦月的聲音透着一絲研究者特有的興奮，“解除它，需要兩樣東西：你的深度精神共鳴，以及…一把匹配的‘鑰匙’。”
“鑰匙？” 陳燼冰冷的眼神鎖定光屏上的暗金鎖。
“一份純淨的、未被污染的‘源初代碼’樣本。它是打開所有高維能量鎖的基礎模板。” 秦月頓了頓，光屏畫面再次切換，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結構復雜的環形加速器裝置模型——粒子對撞機。“研究院的‘創世回環’可以模擬其能量特征，但需要核心樣本進行校準引導。”
“樣本在哪？” 陳燼追問。
光屏畫面定格在一個標注着“絕密”的幽藍色冷凍庫畫面上。庫內，一排排圓柱形的低溫儲存罐如同墓碑般矗立。其中一個儲存罐被特別放大，罐體標籤上清晰地印着：**項目代號：零號素體**。狀態：深度休眠（基因崩潰臨界）。
“零號素體…” 秦月的聲音帶着一種復雜的情緒，敬畏？渴望？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源初代碼’計劃的基石，也是…所有失敗的源頭。它的基因鏈極度不穩定，蘊含的‘源初代碼’也充滿污染和狂暴。直接接觸…九死一生。”
她的話音未落！
嗡——！！！
整個純白房間猛地一震！刺耳的警報毫無征兆地炸響！紅色的警示燈瘋狂閃爍！
“警告！第七區核心基因庫遭受入侵！”
“警告！檢測到高強度空間切割能量反應！入侵路徑：B7通風管道！”
“警告！‘零號素體’冷凍庫能量屏障被突破！樣本…正在被轉移！”
光屏上，代表“零號素體”儲存罐的信號瞬間變成刺目的紅色，並開始快速移動！入侵者的信號被模糊的能量場幹擾，無法清晰捕捉，但一股極其隱晦、卻帶着一絲熟悉冰冷氣息的空間波動殘留，被系統艱難地分析出來！
林晚秋？！她竟然追蹤到了這裏？！目標不是他，而是…零號素體？！
“攔住他！” 秦月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絕對的冷靜，帶着驚怒和一絲恐慌！“啓動所有‘清道夫’！封鎖B7到C3所有通道！絕不能讓她帶走‘零號’！”
整個地下庇護所瞬間沸騰！尖銳的警報聲在各個區域回蕩！厚重的合金閘門轟然落下！通道內能量力場屏障瞬間升起！密集的腳步聲和武器充能聲從門外傳來！
束縛陳燼手腳的合金環“咔噠”一聲自動彈開！
“陳燼！” 秦月的聲音透過廣播傳來，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絲急切，“你的‘鑰匙’要被搶走了！去B7-C3通道攔截！用你的力量！奪回‘零號素體’！這是解開你異能核封印的唯一機會！”
赤裸裸的利用！驅虎吞狼的戲碼再次上演！
陳燼冰冷的眼神掃過光屏上那個急速移動的紅色光點（零號素體），又掃過代表林晚秋入侵路徑的空間波動殘留。失去恐懼和痛覺的身體，只剩下純粹的、對力量的渴望和對目標的鎖定。異能核的封印必須解開！零號素體…是他的鑰匙！
他沒有絲毫猶豫，翻身下床。身體因虛弱而微微晃動，但腳步異常穩定。他沖到緊閉的合金門前。
“權限解鎖！目標：陳燼！開放B7-C3通道！” 秦月的聲音響起。
厚重的合金門無聲滑開。門外是一條筆直的、被慘白燈光照亮的金屬通道。通道盡頭，一道淡藍色的能量屏障已經升起，將通道攔腰截斷。屏障後方，激烈的槍聲、能量武器的嘶鳴、以及某種沉重物體撞擊金屬的巨響混雜在一起，顯然戰鬥已經白熱化！
陳燼眼神冰冷，大步沖向能量屏障。就在他即將撞上屏障的瞬間！
轟——！！！
通道盡頭拐角處，一台負責封鎖的清道夫戰鬥機器人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狠狠砸飛過來！沉重的金屬軀體撞在能量屏障上，爆出大團刺眼的電火花！緊接着，一道深藍色的、迅捷如風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拐角沖出！
是林晚秋！
她身上的風衣沾染了灰塵和幾處焦痕，長發略顯凌亂，但眼神依舊冰冷銳利，帶着屬於上位者的決絕。她的左臂上，覆蓋着一層薄薄的、流動着幽藍光澤的液態金屬護臂——深空集團的尖端單兵裝備“流銀”。此刻，“流銀”護臂前端延伸出一柄閃爍着高頻震蕩能量的光刃，刃尖還滴落着類似機油的粘稠液體。
她的右手，正緊緊抓着一個手提箱大小的、散發着森森寒氣的金屬容器！容器表面不斷閃爍着能量過載的紅色警報——正是封存“零號素體”的冷凍儲存罐！
林晚秋一眼就看到了通道中段、正向她沖來的陳燼！她的瞳孔猛地一縮，冰冷的目光瞬間掃過他空空的雙手（遺物不在），又落在他那雙毫無恐懼、只剩下冰冷目的的眼睛上。
“讓開！” 林晚秋的聲音如同冰刃，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絲急促。她身後，更多的清道夫機器人正從拐角涌出，脈沖步槍噴射出致命的藍色光束！
陳燼沒有回答。他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迎着林晚秋和傾瀉而來的能量光束，直線沖刺！速度不快，卻帶着一種一往無前的決絕！
【強制引導！目標：災厄指針（精神鏈接）！】
【精神沖擊形態：混亂潮汐！目標：林晚秋及追擊清道夫！】
指令在識海下達的瞬間！
嗡——！！！
一股無形卻無比狂暴的精神風暴，以陳燼爲中心，無視了空間距離，狠狠撞向前方！混亂的死亡囈語、扭曲的空間感知、源自“暴君”實驗體的精神污染烙印…被災厄指針的力量混合、放大，如同無形的海嘯！
首當其沖的幾名清道夫機器人，其內部的簡易AI處理器瞬間過載！猩紅的電子眼瘋狂閃爍，動作陷入混亂，有的甚至調轉槍口射向同伴！
林晚秋悶哼一聲！她戴着特制的精神防護耳塞，但那股混亂的精神沖擊依舊如同重錘砸在她的意識上！眼前瞬間閃過無數扭曲的幻象！高速沖刺的動作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絲遲滯！手中的冷凍儲存罐也微微脫手！
就是這千分之一秒的遲滯！
陳燼已經沖到了能量屏障前！他沒有試圖突破屏障，而是猛地將左手，那只嵌入青銅碎片的手掌，狠狠按在了劇烈閃爍的能量屏障上！
【強制引導！目標：永寂青銅燈（碎片共鳴）！】
【燃燒形態：概念侵蝕！目標：能量屏障核心節點！】
嗡！！！
掌心嵌入的青銅碎片驟然爆發出幽深的微光！一股源自高維的、帶着“湮滅”概念的冰冷意志，順着他的手臂，蠻橫地注入到能量屏障的結構之中！
嗤啦啦——！！！
堅不可摧的能量屏障如同被投入強酸的冰塊，以陳燼手掌爲中心，瞬間出現一個臉盆大小的、邊緣不斷熔融擴大的空洞！構成屏障的能量回路發出刺耳的哀鳴，電火花瘋狂跳躍！
陳燼的身體如同沒有骨頭的遊魚，在屏障空洞擴大到足以容身的瞬間，猛地從空洞中鑽了過去！空洞在他身後急速彌合，將追來的幾道能量光束擋在外面！
通道盡頭，林晚秋剛剛從精神混亂中掙脫，就看到陳燼如同鬼魅般穿過了能量屏障，冰冷的目光死死鎖定了她手中的冷凍儲存罐！
“找死！” 林晚秋眼中殺機暴漲！“流銀”護臂的高頻震蕩光刃發出刺耳的嗡鳴，帶着撕裂空氣的尖嘯，直刺陳燼心口！快！狠！準！毫無保留！
陳燼不閃不避！失去恐懼和大部分痛覺的他，眼中只有那個儲存罐！他甚至在加速！用身體迎向那致命的光刃！同時，右手五指如鉤，狠狠抓向林晚秋握着儲存罐的手腕！
噗嗤！
高頻震蕩光刃毫無阻礙地刺入了陳燼的左肩！鮮血瞬間飆射而出！但陳燼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他的右手也同時抓住了林晚秋的手腕！冰冷！有力！如同鐵鉗！
“鬆手！” 陳燼嘶啞低吼，布滿血絲的眼睛近距離死死盯着林晚秋冰冷的瞳孔！
“休想！” 林晚秋手腕猛地發力，試圖掙脫！同時，“流銀”護臂的能量輸出瞬間加大！刺入陳燼肩膀的光刃高頻震蕩，瘋狂切割着他的血肉和骨骼！劇痛被削弱，但肌肉撕裂和骨骼碎裂的觸感依舊清晰地傳遞到陳燼的神經！
兩人如同雕塑般僵持在通道中央！鮮血順着光刃流淌，滴落在冰冷的金屬地面上。陳燼的左肩血肉模糊，深可見骨！林晚秋的手腕被陳燼死死扣住，指骨在巨大的力量下發出咯咯的呻吟！冷凍儲存罐在兩人力量的角力下劇烈晃動，表面的警報紅光閃爍得更加急促！
通道拐角處，更多的清道夫機器人突破了精神混亂，脈沖槍口再次鎖定了兩人！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陳燼懷中，那塊緊貼皮膚的災厄指針殘骸（本體雖被收走，但精神鏈接仍在），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悸動！一股冰冷刺骨、帶着極致混亂和毀滅預兆的混亂囈語，不再是沖擊敵人，而是如同失控的洪流，狠狠灌入陳燼自己的腦海！
【警告！偵測到極度災厄源爆發！距離：0米！威脅等級：SSS！】
【目標鎖定：零號素體儲存罐（深度休眠解除！基因崩潰加速！污染源暴走！）】
“咔…咔嚓…”
一聲輕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聲，從兩人角力中的冷凍儲存罐內傳出！
儲存罐那堅固的透明觀察窗上，一道細微的裂痕，如同死亡的紋路，悄然蔓延開來！觀察窗內，原本被低溫液氮凍結的、模糊不清的胚胎狀生物輪廓…似乎…微微動了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死寂、卻又充滿毀滅性飢餓感的氣息，如同沉睡的遠古凶獸睜開了眼睛，透過那道裂痕，彌漫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