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王志遠那嘶啞、幾乎破音的吼聲,如同冰冷的鋼針,瞬間刺穿了露台上凝重的空氣。利馬特湖的寒風吹在臉上,卻遠不及這消息帶來的刺骨冰寒。林氏集團港股暴跌15%!離岸資金瘋狂做空!

林志遠握着手機的手指關節瞬間捏得發白,那張慣常沉穩如山嶽的臉上,第一次清晰地掠過一絲震怒的裂痕。股價的暴跌不僅僅意味着市值蒸發,更意味着市場信心的崩塌,融資渠道的收緊,甚至可能引發連鎖反應,波及整個林氏的商業帝國!蘇明成這一手,是釜底抽薪!

艾琳娜·馮·霍夫曼的眼神也瞬間變得銳利如鷹隼,剛才談及過往時的沉重與哀傷被一種屬於銀行家的冷酷計算所取代。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迅速拿出自己的手機,用流利的德語快速下達指令:“漢斯,立刻接入林氏集團(Lin Group)港股實時數據流。鎖定所有異常拋售賬戶,追溯源頭,特別是離岸天堂群島注冊的。優先級最高,立刻!” 她一邊說,一邊目光掃過林志遠和張鵬,“我需要一個安靜的房間,有高速網絡和保密線路。”

林志遠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聲音恢復了慣有的冷靜,卻帶着一種山雨欲來的威壓:“回我套房。那裏有你需要的一切。” 他轉身,目光如電掃向站在露台入口陰影裏的張鵬,“張鵬,一起。”

張鵬的心同樣沉到了谷底。深圳實驗室的爆炸硝煙未散,瑞士的謎局剛掀開一角,蘇明成的金融殺招就接踵而至!這絕不是巧合!對方在多點同時發動攻擊,目的就是要讓他們首尾不能相顧,徹底崩潰!他看着林志遠和艾琳娜匆匆離去的背影,又回頭望了一眼燈火輝煌、依舊沉浸在節日氛圍中的宴會廳,那裏面流淌的浮華此刻顯得如此虛假和遙遠。他毫不猶豫地跟上。

林志遠的總統套房書房內,氣氛緊張得如同戰場指揮中心。巨大的曲面屏顯示器被點亮,分割成多個畫面:林氏集團港股那令人心驚膽戰的斷崖式下跌K線圖;王志遠從深圳倉庫發來的實時視頻窗口,他臉色鐵青,眼睛裏布滿血絲,正對着電腦屏幕和幾部同時響個不停的電話瘋狂輸出指令;艾琳娜帶來的助理已經迅速連接好設備,鍵盤敲擊聲密集如雨點。

艾琳娜坐在主位,眼神專注而冰冷,緊盯着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交易數據和復雜的資金流向圖。她偶爾用德語或英語快速下達指令,語速快得像子彈。林志遠站在她身後,雙手撐在桌沿,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死死盯着那跳動的股價數字,每一個百分點的下挫都像重錘敲擊在他的心髒上。

“對方手法非常專業,非常狠辣。”艾琳娜頭也不抬,聲音冷冽,“超過三十個匿名賬戶,通過至少五層離岸殼公司結構進行交叉操作,主要來自開曼、BVI和塞舌爾。同步釋放的利空消息集中在‘林氏集團核心業務增長乏力’、‘新能源投資遭遇重大技術瓶頸’、‘創始人健康問題引發接班憂慮’這幾個點,精準打擊市場信心。初步估算,投入的做空資金規模超過五十億美金,而且還在持續加碼。”

“五十億美金?!”視頻那頭的王志遠倒抽一口涼氣,聲音都變了調,“蘇明成那王八蛋哪來這麼多錢?!他背後肯定還有人!”

“不是他一個人的力量。”張鵬站在一旁,聲音異常冷靜。他剛剛收到了安保主管老吳的加密信息,確認了深圳倉庫在爆炸後加強了所有物理和網絡防護,暫時安全。這讓他可以將全部心神投入到眼前的金融戰場。“這資金規模,這操作手法,還有釋放消息的時機和精準度,背後一定有專業的國際空頭和對沖基金參與。蘇明成很可能只是提供信息和導火索,或者…他背後的‘保護傘’出手了。”

林志遠猛地轉頭看向張鵬,眼中精光爆射:“保護傘?”

“蘇全福當年能構陷我父親,導致一個廠子倒閉,事後還能全身而退甚至讓受害者無處申冤,這絕不是一個小商人能做到的。”張鵬的目光銳利如刀,穿透屏幕,仿佛要刺破那層層離岸迷霧,“蘇明成如今行事如此肆無忌憚,手段下作狠毒遠超其父,他的底氣從何而來?縣城趙大奎手裏那張照片,那個‘蘇’字,還有這次精準到毫秒的金融狙擊…都指向他背後有更龐大的陰影。我們之前,可能只看到了冰山一角。”

艾琳娜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一瞬,抬頭看了張鵬一眼,那眼神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和凝重。她隨即轉向林志遠:“張先生的分析很可能觸及了核心。這種規模的做空,需要強大的信息優勢和資金後盾。林,我需要你立刻評估林氏集團的可動用現金儲備、核心資產抵押能力以及最重要的——立刻啓動最高級別的輿論反制!必須在恐慌情緒徹底蔓延、引發機構跟風拋售之前,穩住陣腳!”

林志遠沒有任何廢話,立刻拿起加密衛星電話,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開始部署:

“財務中心,我是林志遠。立刻啓動‘長城’預案!所有非必要支出凍結,集團全球賬戶資金全部歸集!聯系我們的核心合作銀行,我要三個小時內看到不低於二十億美元的緊急授信額度確認函!”

“公關部,我是林志遠。你們只有十分鍾!給我一份最有力的反擊聲明稿!重點:第一,集團運營一切正常,核心業務增長強勁;第二,‘安心’電池技術取得重大突破,即將公布具體細節;第三,我本人身體康健,精力充沛!聯系所有能聯系到的、有影響力的財經媒體和意見領袖,立刻!馬上!我要在半小時內,看到我們的聲音蓋過那些噪音!”

“曉峰,”他撥通了弟弟林志峰的電話,語氣斬釘截鐵,“你親自去港交所,坐鎮!協調我們所有的券商和機構投資者朋友,告訴他們,我林志遠還在!林氏的天塌不下來!誰在這個關頭雪中送炭,林氏必有厚報!誰敢落井下石,我記他一輩子!”

一道道指令如同戰鬥的號角,通過無形的電波傳遞出去。龐大的林氏商業機器,在林志遠這位掌舵者的強力驅動下,開始發出低沉的、對抗風暴的轟鳴。

張鵬也沒閒着。他快速操作着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是復雜的區塊鏈節點監控圖。“志遠,”他對着視頻窗口,“對方用輿論打擊我們的技術信譽。這是我們反擊的關鍵點!立刻把我們‘北極星’實驗室最新的循環壽命測試數據(82%容量保持率,循環50次)、安全測試報告(包括曉雅演示的水浸實驗錄像),還有郵政渠道合作備忘錄的關鍵頁(隱去具體細節),通過我們官方認證的區塊鏈節點和所有社交媒體賬號,同步發布出去!強調‘安全爲本,科技普惠’的核心價值!用最硬核的數據打他們的臉!”

“好!鵬哥!我馬上辦!”王志遠像打了雞血,立刻在深圳那頭操作起來。

“馮·霍夫曼女士,”張鵬看向艾琳娜,“能否通過您的網絡,追蹤這些做空資金的最終流向?特別是,有沒有資金是從瑞士境內流出,或者最終流向瑞士的某個特定賬戶?哪怕只是一個線索。”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艾琳娜手腕上那塊與林曉雅母親遺物極其相似的手表。

艾琳娜瞬間明白了張鵬的暗示。他在懷疑這次金融攻擊,與瑞士這條線、甚至與她自身可能存在的某種關聯有關聯。她沒有任何不悅,反而眼中閃過一絲激賞。這個年輕人,在如此巨大的壓力下,思維依然縝密,保持着可怕的銳利。

“已經在嚐試穿透。”艾琳娜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屏幕上的資金流圖譜變得更加復雜,無數線條交織纏繞,指向一個個模糊的離岸實體,“對方的反追蹤措施非常強,層層嵌套。但只要是資金,就一定有源頭和終點。給我時間。”

就在書房內氣氛緊張到極點,所有人都如同繃緊的弓弦時——

“爸爸…張鵬…” 一個虛弱而帶着驚惶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衆人猛地回頭。只見林曉雅穿着睡袍,扶着門框站在那裏。她顯然是被驚醒了,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身體微微顫抖,眼中充滿了未散的恐懼和看到書房內凝重氣氛後的巨大不安。爆炸的陰影顯然還在深深折磨着她。

“曉雅!你怎麼起來了?”林志遠立刻迎上去,聲音瞬間放柔,帶着父親的焦急和心疼。

張鵬的動作更快。他幾步跨到門口,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不由分說地披在林曉雅單薄的身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外面冷,你需要休息。”他的聲音低沉,帶着不容置疑的關切,動作自然而堅定。

林曉雅冰涼的手指下意識地抓住了張鵬扶住她手臂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她看向書房內閃爍的屏幕,那刺眼的紅色K線,王志遠在視頻裏焦灼的臉,父親和艾琳娜凝重的神情…“我…我聽到聲音…是不是…是不是又出事了?深圳…還是公司?”她的聲音帶着哽咽,巨大的壓力讓她幾乎崩潰。

“沒事,曉雅,一點商業上的小波動,爸爸能處理。”林志遠試圖安撫。

“是蘇明成,對嗎?”林曉雅卻直接點破了真相,她的眼神從恐懼漸漸轉向一種冰冷的憤怒和倔強,“他在做空林氏?就像他當年想搞垮鏈儲一樣?”

張鵬感受到她身體的顫抖,也感受到她抓住自己手臂的力量在加大。他低頭看着她蒼白的臉和那雙燃燒着憤怒火焰的眼睛,沉聲道:“是。但他不會得逞。我們正在反擊。”

“反擊…”林曉雅喃喃道,目光掃過父親,掃過艾琳娜,最後定格在張鵬臉上。她看到了他眼中的冷靜、銳利和一種令人心安的強大意志。這股力量仿佛也傳遞到了她的身上。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挺直了脊背,掙脫了張鵬的攙扶(雖然腳步還有些虛浮),走到書桌前,目光直視那跳動的股價。

“爸,艾琳娜阿姨,”她的聲音依舊虛弱,卻帶上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需要我做什麼?我是林氏集團的繼承人,我不能躲着。” 她看向艾琳娜,“尤其是…尤其是當這件事,可能和我母親有關的時候。”

最後這句話,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冰封的湖面。艾琳娜敲擊鍵盤的手指驟然停頓。林志遠猛地看向女兒,眼神復雜。張鵬則敏銳地捕捉到了艾琳娜眼中一閃而過的巨大震驚和…痛苦?

“曉雅…”艾琳娜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波動。

“我看到了。”林曉雅的目光落在艾琳娜的手腕上,那塊與她貼身珍藏的母親遺物幾乎一模一樣的鉑金手表,“這塊表…和我媽媽留下的那塊…幾乎一樣。世界上不會有這樣的巧合。您認識我媽媽,對嗎?而且關系非常非常深。” 她的語氣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書房裏陷入了短暫的死寂。只有屏幕上股價的跳動和深圳那頭王志遠焦急的指令聲還在繼續。

艾琳娜緩緩抬起頭,迎上林曉雅清澈卻又充滿執拗的目光。她銀白的發絲在屏幕光線下微微閃動。她沉默了幾秒鍾,那沉默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最終,她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眼中閃過決絕的光芒。

“是的,曉雅。”艾琳娜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着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和深沉的悲傷,“我認識你母親。我們…曾是比親姐妹更親密的人。”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林志遠和張鵬,最終回到林曉雅臉上,一字一句,如同重錘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

“而且,你母親的死,不是意外。”

“轟——!”

這句話,不亞於一顆炸彈在書房內引爆!

林志遠身體劇烈一晃,猛地扶住了桌沿才沒有倒下,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巨大痛苦和驚駭!他死死盯着艾琳娜,仿佛第一次認識她。

張鵬的心髒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瞬間聯想到了縣城父親被構陷的舊案,蘇家的陰毒,以及艾琳娜之前提到的“終結這一切”!

最受沖擊的無疑是林曉雅。她如遭雷擊,身體猛地一晃,若非張鵬眼疾手快再次扶住,她幾乎要癱倒在地。她瞪大了眼睛,瞳孔因爲巨大的震驚和恐懼而急劇收縮,嘴唇顫抖着,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母親溫柔的笑臉和那場奪走她的“意外”車禍畫面在腦海中瘋狂交織、撕裂。

“不…不可能…”林曉雅的聲音破碎不堪,眼淚瞬間奪眶而出,“你…你說什麼…”

艾琳娜眼中也蓄滿了淚水,但她強忍着,聲音帶着一種殘酷的冷靜:“當年那場車禍,刹車系統的關鍵部件被人爲破壞了。手法非常隱蔽,僞裝成自然老化失效。你母親…她其實在事故發生前,已經察覺到了危險。她預感到了…有人不會放過她,因爲她發現了一個巨大的秘密,一個足以摧毀很多人的秘密。”

她的目光轉向書桌上那個冰冷的黑色U盤。

“她預感到了自己的結局。所以,在最後時刻,她把最重要的證據,交給了我。就是這個。” 艾琳娜指向那個U盤,“她告訴我,如果她遭遇不測,或者…她的女兒生命受到威脅時,才把它交給林,或者交給真正有能力、有決心、且值得信任的人,去揭開真相,討回公道!”

艾琳娜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張鵬身上。那目光中,有沉重的托付,有審視,也有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張鵬,”艾琳娜的聲音如同冰錐,刺破了房間內死一般的寂靜,“現在,曉雅的生命已經受到了最直接的威脅。林氏集團正被來自暗處的力量瘋狂撕咬。二十年前張家被構陷的真相,十八年前林晚晴(林曉雅母親)的慘死,如今蘇明成的瘋狂…這一切的源頭,很可能都指向同一個地方。”

“這個U盤裏的東西,或許就是照亮所有黑暗的那顆‘北極星’。”

“你敢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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