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結束。
新房裏,龍鳳呈祥的紅木大床上鋪着嶄新的鴛鴦錦被,空氣中浮動着一股淡淡的、屬於新娘子的馨香。
黃佩玲已經換下了繁復的婚紗,穿着一身紅色的絲綢睡裙,正坐在梳妝台前,小心翼翼地拆着頭上的珠釵。鏡中的她,臉頰還帶着未褪的紅暈,美得像一幅仕女圖。
盧天賜斜靠在門框上,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裏,就這麼靜靜地看着。
「還真別說,這倒黴蛋原主的眼光,是真他娘的好。」
他心裏嘀咕着。
眼前的女人,是他法律意義上的妻子,既然是妻子,就可以做一些夫妻之間才能做的事……
“看什麼呢?”黃佩玲從鏡子裏瞥見了他,聲音裏帶着幾分新婚妻子的嬌嗔。
“看我老婆啊。”盧天賜嘿嘿一笑,踱步過去,從背後輕輕環住她的肩膀,下巴擱在她的發頂,貪婪地吸了一口她發間的香氣。
“我老婆這麼好看,多看兩眼,下飯。”
黃佩玲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即又軟化在他懷裏,臉上飛起兩朵紅霞。
“油嘴滑舌。”她嘴上嗔怪着,嘴角卻忍不住彎起。
她轉過身,仰起頭,那雙清澈的眸子裏映着他的臉,帶着一絲擔憂:“天賜,爸他……真的沒事嗎?我剛才看那些警察的樣子,好嚇人。”
“放心。”盧天賜伸手,用指腹輕輕摩挲着她光潔的臉頰,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我跟你保證,爸最多就是進去喝幾天茶,配合一下調查。硬挺地進去,清白地出來。”
黃佩玲可聽不懂來自三十年後的諧音梗。
她看着他的眼睛,紛亂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
她點了點頭,將臉頰在他掌心蹭了蹭,像只溫順的小貓。
“你先歇着,我出去看看二叔那邊。”盧天賜柔聲道,“今晚,什麼都別想,天塌下來,有我頂着。”
說完,他在她額上輕輕印下一吻,轉身走了出去。
* * *
前廳裏,賓客早已散盡,只剩下幾個親戚在收拾殘局。
盧少驊獨自一人坐在主桌旁,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二叔。”
盧天賜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怎麼樣了?”
盧少驊抬起頭,看到是盧天賜,眉頭舒展了些許:
“放心,都按我們商量好的辦了。輝所那邊打點過,你爸也知道該怎麼說。現在,就看阿勝那邊怎麼交代了。”
盧天賜點了點頭,狀若無意地隨口問了一句:“那……阿勝沒死吧?”
盧少驊的動作一頓。
他詫異地抬起頭,看着自己的侄子。
“說什麼胡話!”盧少驊壓低聲音呵斥道,“他被警察帶走了,怎麼會死?我們是正當生意人,不是殺人犯!”
盧天賜嘿嘿一笑,又恢復了那副紈絝子弟的憨傻模樣:“我這不是怕他亂說話,給我們家惹麻煩嘛。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了。”
「當然不能死,他死了,那兩個殺手怎麼辦?線索斷了盧家怎麼脫身!」
盧天賜心裏門兒清,嘴上卻在胡咧咧。
就在這時,王輝去而復返,快步走了進來,他身後還跟着一個穿着警服的年輕警察。
“少驊,天賜。”王輝的臉色有些嚴肅,“市局那邊來電話了,黎隊他們有些情況想跟你們核實一下。你們倆,跟我走一趟吧。”
該來的,還是來了。
盧少驊和盧天賜對視一眼。
“走吧。”盧少驊站起身,拍了拍盧天賜的肩膀,“別怕,實話實說就行。”
* * *
夜色如墨。
盧少驊那輛黑色的豐田皇冠,平穩地行駛在前往市區的公路上。
叔侄倆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
盧天賜靠在後座,腦子在飛快地盤算。
他知道,接下來的審訊才是真正的戰場。
而他的對手,是這部劇裏最難纏的那個角色。
只靠直覺破案的心理學大師——林強峰!
市公安局的大樓在夜色中顯得格外莊嚴肅穆,牆壁上那枚巨大的警徽,讓人看着就想跑。
兩人被帶到三樓,分開在兩個相鄰的審訊室。
盧天賜走進房間,一股煙味撲面而來。
房間不大,一張桌子,兩把椅子。
桌子後面,坐着一個男人。
男人有把年紀了,顯老的長相,穿着一件洗得發白的夾克,身形有些單薄。他沒穿警服,但那股子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銳氣,比警服本身更具壓迫感。
他有一雙不大,甚至可以說是很小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看人的時候,總像是在評估一件貨物,帶着一種讓人極不舒服的審視和探究。
林強峰。
盧天賜的心髒,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臥槽,果然是他。這妖裏妖氣的眼神,跟電視劇裏一模一樣。」
他心裏瘋狂吐槽,臉上卻擠出一個帶着點討好和畏懼的笑容。
“警官好,警官好。”
林強峰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小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足足有半分鍾,才慢悠悠地開了口。
“上好的臨邊生普,得沏四道水才好喝。”
“不然太苦、太澀。”
“可惜了這泡好茶……”
“盧天賜?”
“是是是,是我。”
“坐。”林強峰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盧天賜依言坐下,屁股只敢沾半邊椅子,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
林強峰拿起一支筆,在審訊記錄上敲了敲。
“別緊張,就是例行問話,了解點情況。”他語氣和緩,像是在拉家常,“今天你結婚,大喜的日子,還把你請過來,不好意思啊。”
“應該的,應該的,配合政府工作嘛。”盧天賜點頭哈腰。
林強峰笑了笑,那笑容卻不達眼底。
“你跟徐德勝,很熟?”
第一個問題,來了。
盧天賜心裏一凜,臉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厭惡和鄙夷:“熟?警官,我跟他可不熟。那家夥就是我爸身邊一條跑腿的狗,整天跟前跟後,看着就煩。”
這個回答,完全符合一個紈絝大少爺的口吻。
林強峰的筆尖在紙上頓了頓,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是嗎?可我聽說,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他算是你們家的家生子。”
盧天賜心裏冷笑,嘴上卻“嗨呀”了一聲,身體往後一靠,換上了一副吊兒郎當的姿態,兩條腿都開始抖了起來。
“警官,話不能這麼說。我們家幫工那麼多,從小看着我長大的多了去了,難道個個都跟我熟?徐德勝那人,從小就手腳不幹淨,偷雞摸狗的,我爸念着舊情才留着他。我呢,最看不起這種人,平時跟他話都懶得多說一句。”
林強峰不置可否,繼續問道:“那你今天,爲什麼會突然跑到他家去?還翻了他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