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酸霧混合着皮肉焦糊的惡臭,如同粘稠的毒膠,死死糊住狄春的喉嚨。他揮舞着浸透皂角水的厚布,徒勞地驅散着眼前翻滾的致命蒸汽,嘶啞的呼喊淹沒在輻射工坊地獄般的嗡鳴與慘嚎中。
“李將軍——!”
眼前景象讓他肝膽俱裂:失控的輻射核心裝置如同垂死的巨獸,幽綠光芒狂暴閃爍,滾燙的廢液混合着高濃度輻射蒸汽從破裂的銅管中噴濺而出!十幾個被奴役的苦力在毒霧中翻滾哀嚎,皮膚迅速潰爛起泡!而“玄黃”——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如同撲火的飛蛾,逆着致命的洪流,沖向離噴口最近、即將被酸液吞沒的幾個身影!
沒有猶豫!狄春雙目赤紅,對身後僅存的幾名喬裝護衛嘶吼:“救人!擋開酸液!用門板!” 他自己則抄起一根沉重的撬棍,悍不畏死地沖向那不斷噴濺廢液的破裂銅管!他不懂什麼“輻射”,只知道這是源頭,是毒!必須堵住!
撬棍狠狠卡入裂縫!滾燙的、帶着強烈金屬腥氣的液體瞬間灼傷了他的手臂!劇痛鑽心!但他死命抵住!同時,護衛們扛着厚重的廢棄門板,在彌漫的蒸汽和酸雨中艱難地沖向哀嚎的苦力,用身體和木板構築起簡陋的屏障!
混亂中,“玄黃”的身影在幽綠光芒與致命蒸汽中時隱時現。他動作迅捷得超越了人體的極限,每一次拖拽、拋擲,都將一個瀕死的苦力帶離最致命的區域。他的皮膚接觸滾燙的廢液和蒸汽,發出“嗤嗤”的微響,卻仿佛渾然不覺。只有那雙在幽光下閃爍着非人般銳利與痛苦的眼睛,顯示着他正承受着何等恐怖的侵蝕。
“轟隆——!”
一聲沉悶的巨響!那核心裝置終於不堪重負,內部發生劇烈的能量坍縮!狂暴的幽綠光芒瞬間內斂,隨即化作一股無形的、卻帶着毀滅性沖擊力的能量波,橫掃整個地下空間!
“噗!” 狄春如遭重錘,噴出一口鮮血,連人帶撬棍被狠狠掀飛!護衛們和門板也被沖得七零八落!殘餘的苦力們如同落葉般被卷起,重重砸在污穢的牆壁上!
光芒散盡。整個工坊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殘留的蒸汽嘶嘶作響,以及重傷者微弱的呻吟。
狄春掙扎着爬起,不顧手臂灼傷的劇痛和胸口的煩悶欲嘔,急切地搜尋那個身影。
“玄黃”單膝跪在污濁的廢液窪中,背對着入口。他身上的破舊葛衣早已被腐蝕得千瘡百孔,裸露的皮膚上布滿了駭人的紅斑和水泡,一些地方甚至呈現出詭異的灰敗色,隱隱透出微弱的熒光。他低着頭,身體劇烈地顫抖着,每一次呼吸都帶着破風箱般的嘶啞聲。在他周圍,散落着最後被他推出核心區域的幾個昏迷苦力。
“將軍!” 狄春踉蹌着沖過去。
“別…過來!” “玄黃”的聲音沙啞撕裂,如同砂紙摩擦,“毒…未散…沾染…必死!” 他艱難地抬起頭,臉上同樣布滿恐怖的痕跡,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痛苦、疲憊與一種近乎燃燒殆盡的銳利交織。“清點…活口…速…速離!” 每說一個字,都伴隨着劇烈的咳嗽。
狄春心如刀絞,卻知輕重。他強忍悲痛,指揮還能動的護衛,用浸透皂角水的厚布包裹自身,迅速將昏迷的幸存苦力(僅存五人)和重傷同伴拖出這人間地獄。最後,他深深看了一眼那個在污濁中顫抖的身影,咬牙轉身。
當狄春帶着最後一人沖出鬼市入口,外面已是天光微熹。刺耳的淨街鼓聲遠遠傳來。他回頭望向那如同巨獸之口的黑暗入口,胸中堵得無法呼吸。就在這時,入口深處,再次傳來一聲沉悶的坍塌聲,隨即徹底歸於死寂。
狄春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只剩一片冰冷的決絕:“撤!按第二預案!分散!入秘點!” 他知道,更大的風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