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驅散夜色，將廢棄演武場的殘破景象暴露無遺。露水掛在枯草尖，折射着微光，空氣裏彌漫着清冷潮溼的氣息。
林風扛着掃帚，慢吞吞地走着，與往常並無二致。唯有眼底深處那一絲收斂到極致的銳光，顯示出昨夜發生的翻天覆地變化。
0.15 SPU的靈力在經脈中緩緩流淌，沉靜而凝練。量子隧穿吸收帶來的高純度靈力，讓他對周身能量場的感知變得更加清晰和敏銳。他甚至能隱約“聽”到腳下泥土中微弱的地脈波動，以及空氣中不同屬性靈氣粒子那幾乎不可聞的“背景噪音”。
張狂那色厲內荏的吼叫和倉促離去的背影，並未讓他放鬆警惕。他知道，真正的威脅，來自那個隱藏在暗處、能施展高頻探測術法的監視者。
他故意選擇從演武場邊緣開始清掃，動作顯得拖沓而無力，心思卻全在感知四周。
頻譜視覺雖未開啓，但那0.15 SPU靈力帶來的基礎感知提升，讓他捕捉到了一些昨夜未能注意的細節——某些區域殘留着極其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惰性痕跡，像是有人以極高明的手段抹去了行動蹤跡，卻無法完全消除其對環境能量場造成的細微擾動。
這些痕跡，最終指向了那面斑駁的石碑。
果然來了。而且，手段老辣。
林風心頭發緊，面上卻不動聲色，依舊慢悠悠地掃着地，仿佛對一切毫無所覺。他需要判斷，對方是僅僅遠程監控，還是已經親臨現場查探過。
他一邊掃地，一邊暗中以腳尖將幾塊不起眼的小石子，踢到那幾個殘留能量痕跡最明顯的位置附近，看似無意，實則布下了一個極其簡陋的振動感應預警裝置——一旦有人再次接近並擾動能量場，這些小石子會發出極其輕微的、常人難以察覺的次聲振動。
做完這一切，他才仿佛被那石碑吸引，慢吞吞地挪了過去。
他假裝好奇地打量着石碑，甚至伸出手指，如同一個懵懂弟子般，在那粗糙的碑面上胡亂摩挲，指尖卻暗中感受着其能量傳導特性。
冰涼，致密，能量惰性極高。內部似乎有極其復雜的、處於休眠狀態的微觀結構。觸發它需要特定的能量頻率和相位，絕非巧合。
就在他的指尖劃過碑面某一道較深的刻痕時——
“咳。”
一聲輕微的、略帶沙啞的幹咳，自身後不遠處響起。
林風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又強迫自己迅速放鬆下來。他臉上適時地浮現出被驚嚇的茫然，猛地轉過身。
一個身着灰色執事袍、面容枯槁的老者，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演武場邊緣，正負手而立，靜靜地看着他。老者眼神渾濁，身形幹瘦，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但站在那裏，卻給人一種與周圍環境渾然一體、深不可測的感覺。
正是昨夜水鏡前的監視者！
他果然親自來了！
林風心髒狂跳，臉上卻努力擠出幾分敬畏和惶恐，連忙躬身行禮：“弟……弟子林風，見過執事大人。”聲音帶着恰到好處的緊張顫抖。
老者目光在他身上掃過，看似隨意，林風卻感到一股冰冷而龐大的神念如同無形的觸手，瞬間掠過全身，似乎要將他從裏到外徹底看透。
0.15 SPU的靈力在優化版《引氣訣》的運轉下，死死內斂，模擬出原主那混沌靈根固有的、雜亂微弱的能量特征。懷中的《引氣訣》也毫無異狀。
那神念在他身上停留了數息，重點探查了他的丹田和識海，似乎並未發現明顯異常，最終緩緩收回。
“嗯。”老者淡淡應了一聲，聲音幹澀，“你在此處做甚？”
回…回執事大人，弟子奉命清掃此地。”林風低着頭，一副恭順模樣。
“清掃？”老者踱步上前，枯瘦的手指看似無意地拂過那面石碑，目光卻銳利如刀，盯着林風的表情，“這廢棄之地，有何可掃？莫非……此地有何特別之處，吸引了你？”
話語平淡，卻暗藏機鋒。
林風心頭一凜，知道對方在試探。他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窘迫和茫然，訥訥道：“弟子……弟子不敢。只是張師兄吩咐，弟子不敢不從。此地……此地除了些破石頭，並無特別。”他語氣肯定，眼神“真誠”地看向老者，甚至帶着一絲底層弟子常見的、對上層修士問詢的畏懼和不解。
老者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判斷他話語的真僞。場中一時寂靜，只有風吹過廢墟的嗚咽聲。
忽然，老者那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幽光。
毫無征兆地，一股龐大卻凝練的靈壓如同無形山嶽，轟然降臨，精準地壓在林風一人身上！
這靈壓並非全方位的碾壓，而是帶着一種詭異的旋轉撕扯之力，如同一個無形的鑽頭，直透經脈深處，試圖強行攪動他體內那“本該”雜亂無章的混沌靈力！
陰險至極！若是真正的混沌靈根，在這突如其來的、針對性極強的靈壓撕扯下，體內靈力必然瞬間失控暴走，輕則經脈受損，重則當場原形畢露，甚至走火入魔！
林風瞳孔驟縮！
0.15 SPU的靈力在這股凝練的靈壓面前，渺小得如同螢火之於皓月！
但他沒有驚慌。就在靈壓及體的瞬間，他腦海中那7.3%的《星穹理論》殘卷和昨夜領悟的碎石知識瘋狂閃動！
非彈性碰撞模型！應力分散結構！
他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然本能般地反應。丹田內那凝練的靈力瞬間不再是硬抗，而是以一種極其特殊的頻率高速震顫起來，並非對抗那股撕扯之力，而是引導！
如同四兩撥千斤，他的靈力在對方龐大的靈壓鑽頭前，構建出無數個微小的、不斷生滅的能量斜面和非線性阻尼層！
那狂暴的撕扯之力撞上這些結構，大部分能量被巧妙地偏轉、引導開，順着經脈中預設的“應力分散通道”導入腳下大地！只有極少一部分穿透防御，作用在他的經脈壁上。
噗！
林風喉頭一甜，一絲鮮血從嘴角溢出，臉色瞬間蒼白如紙。他踉蹌着後退一步，勉強站穩，體內氣血翻騰，經脈傳來針扎般的刺痛。
但他扛住了！沒有靈力失控！沒有暴露！甚至那口淤血，都更像是承受不住威壓的正常反應！
老者渾濁的眼中猛地爆出一團精光，那一直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驚愕之色！
他對自己靈壓的控制極有信心，方才那一下，足以讓任何煉氣三層以下的混沌靈根弟子當場出醜，甚至重傷。可眼前這小子，居然只是吐了口血，退了一步？
那瞬間感應到的、對方靈力那詭異無比的卸力方式……絕非混沌靈根該有的表現！那更像是……一種極其高明、聞所未聞的化解技巧？
是誤打誤撞？還是……
老者目光瞬間變得幽深起來，探究的意味更濃。他緩緩收起靈壓，幹瘦的臉上擠出一絲看似溫和的笑容：“倒是老夫疏忽了，一時未能收住氣息。你……無事吧？”
林風心中警鈴大作。對方起疑了！剛才的應對，雖然成功化解了危機，卻也露出了不該有的破綻！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臉上滿是後怕和痛苦，聲音虛弱：“多…多謝執事大人關心……弟子……弟子只是有些氣血不暢，歇息片刻便好……”他一邊說，一邊暗中運轉那新掌握的【基礎愈合】術法模型，引導靈力模擬成纖維細胞增殖，快速修復着受創的經脈。
老者目光在他嘴角的血跡和蒼白的臉上停留片刻，那絲疑慮似乎又稍稍淡化了一些。或許……真是誤打誤撞？畢竟混沌靈根雖廢，偶爾也會有些難以預測的反應。
“無事便好。”老者語氣恢復平淡，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無心之失，“此地偏僻，靈氣稀薄，於你修行無益。日後無事，少來爲妙，專心宗門指派的任務便是。”
“是，是，弟子謹遵教誨。”林風連忙躬身，態度恭順至極。
老者最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瞥了那石碑一眼，這才轉身，一步踏出，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模糊了一下，消失在了原地。
恐怖的威壓徹底消失。
林風卻依舊保持着躬身的姿勢，良久未動。
直到確認對方真的離開，他才緩緩直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跡，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冰冷得嚇人。
剛才那一瞬間，他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雙方實力差距太大了。若非那點科學理論和急智，此刻他已是一具屍體。
老者最後那番話，看似告誡，實爲警告和圈定——他不希望林風再接近這石碑，但又未徹底撕破臉，似乎還想繼續觀察。
爲什麼？
這石碑到底隱藏着什麼？那老者又是什麼人？
林風目光再次落在那斑駁的石碑上。
風險急劇攀升，但好奇心和對力量的渴望，卻如同野火般燃燒起來。
他知道，自己已經踏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要麼，在對方失去耐心或被徹底發現前，抓住一切機會變得足夠強大。
要麼，就像那些被抹去的能量痕跡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
他彎腰，撿起掃帚，扛在肩上，慢慢向場外走去。
腳步看似虛浮，眼神卻銳利如鷹，悄然記錄下老者消失前能量波動的最後殘留軌跡。
一個計劃，在他心中緩緩成型。
或許，他該“偶遇”一下那位負責分發宗門任務的執事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