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鋒回頭，只見李紅挎着包站在樹後，頭頂那頭栗色大波浪從耳後漫到肩頭，發間系着條紅綢帶，被風一吹起來，在機械廠門口格外扎眼。
不少廠裏走出來的工人都忍不住往她身上瞧。
張衛鋒立刻跑到李紅身邊，拉起她的手，宣示主權。
“小紅，你咋來了？”
李紅的確良襯衫的領口敞着兩顆扣子，露出點白皙的脖頸。
她瞥了眼張瑤瑤，想到昨天在國營飯店發生的事情，心裏本來對張瑤瑤有一肚子怨氣，只不過昨天家裏有事，還沒來得及告訴張衛鋒，他妹攀高枝都認識團長朋友了。
但就在剛剛她聽到張瑤瑤居然私下裏，當着張衛鋒的面前誇她。
她自作聰明的以爲張瑤瑤就是希望她嫁給張衛鋒，當嫂子，所以才不願意把那個團長介紹給自己。
想了想，畢竟她親眼看到那個團長對張瑤瑤不錯，要是跟張瑤瑤撕破臉，關系搞壞了，那以後可能就少了條人脈。
當即，她換上一副笑臉，“今天同事給了我兩張電影票，我就想過來喊你晚上一起去看。”說着自然地挽住張衛鋒胳膊，指尖在他袖子上劃了劃，“衛鋒哥，我媽又催了，說這禮拜再湊不齊錢，就……就把我許給磚窯廠廠長的傻兒子。”
話沒說完，眼圈就紅了，大波浪垂下來遮住半張臉，看着格外可憐。
張衛鋒急得滿頭大汗，“紅妹你別急，我再想想辦法……”
“二哥，李紅姐，你們聊吧，我先回家了。”張瑤瑤說完就要走。
“哎，瑤瑤，等會兒。”李紅突然叫住她，“你剛才說，劉姨給你找了婆家？”
“嗯，聽桂蘭姐說是鄰村的王德忠，都三十五了……”
李紅的眼睛亮了亮，拉着張瑤瑤故作貼心地說，“女人這輩子就圖個好歸宿，雖然這人年紀大了點，可他願意出這麼多彩禮，就足夠說明他的這份心意。”
她瞟了眼張衛鋒，聲音軟下來，“不像我，要是湊不齊錢，連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
張衛鋒心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可褲兜裏加起來五塊錢都拿不出來。
張瑤瑤看到這兩人上鉤了，嘴上卻怯生生地說，“李紅姐，你別擔心，我二哥肯定能想到辦法的。”
說完低頭快步走了，身後傳來李紅低低的啜泣聲，混着張衛鋒的安慰。
***
下午，張瑤瑤回到家時，院裏的曬谷場空蕩蕩的，只有幾只麻雀在啄地上的谷粒。
她知道劉春霞跟媒婆出去了，去鄰村相看王德忠的家底，養父張志強下地掙工分，張桂蘭準是又找借口跑出去躲懶了。
這會子家裏空無一人，正是她要的時機。
她從灶房摸了根細鐵條，徑直走向到劉春霞的房門口，捏着指尖熟練地彎出個小鉤，這是上輩子在精神病院磨出來的。
護工總把她反鎖在病房，她爲了逃出去，想盡了各種辦法，可惜，還是一次次被抓回去。
隨着一聲輕響，鎖開了。
張瑤瑤快步進屋，反手把門關上，裏屋靠牆擺着個掉漆的木櫃，櫃頂堆着幾件舊棉襖。
劉春霞藏東西向來刁鑽，不過她從小都善於觀察，知道劉春霞是那種會把賣豬的錢塞進了爛棉鞋裏的人。
整個家裏除了她之外，誰也沒發現。
張瑤瑤小心翼翼地翻找，沒放過任何一個地方，盡量讓一切保持原樣，這樣就不會被劉春霞發現。
終於，被她在木櫃最上層的角落裏，找到了上鎖的小木箱。
她用鐵絲往鎖眼裏一探，沒費多大勁就把鎖打開了。
箱子裏墊着塊褪色的紅布，裹着個舊襁褓，邊角繡着朵快磨沒的梔子花，針腳細得像牛毛，絕不是普通的繡工能繡出來的。
襁褓裏裹着塊玉佩，雕着只展翅的蝴蝶，玉質溫潤通透。
張家再往上三代，把祖墳挖了，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有這麼好的玉。
她一個激動，不小心手指被鐵絲劃破，血滴到了玉上。
就在這時，她眼前突然白光一閃，幾乎睜不開眼。
等到光散去後，才發現自己竟然站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小洋房門口。
白牆紅瓦，雕花鐵門上爬着她叫不出名的藤蔓，這地方比起書裏畫的還好看。
她順着門前的石板路往前走，轉過花叢，看見一口青石井。
嗓子眼幹得發緊，她忍不住搖下水桶，接了半瓢井水。
井水涼絲絲的，喝進嘴裏帶着甘甜。
咽下去後，她就覺得渾身舒坦，渾身的疲憊都橫掃一空，就連胳膊腿都像是有使不完的勁。
她低頭發現手指上被鐵絲劃破的傷口，居然愈合了！
忍不住在心裏感嘆，這水也太神奇了。
隨即，她又推開小洋房的門，往裏走去。
這裏面的景象讓她倒吸口涼氣。
地板光滑無比，天花板上垂着水晶燈，牆上掛着畫，畫裏的人比年畫娃娃還精致。
“有人嗎？”她喊了好幾聲都沒人回答，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往裏走去。
廚房在右側，台子擦得鋥亮，擺着會轉的圓盤（後來她才知道叫微波爐），冒白氣的鐵箱子（電水壺），還有個嵌在櫃子裏的大鐵盒（冰箱）。
全是她見所未見的新鮮玩意。
二樓的房間更讓她看花眼。
一間屋裏擺着鋼琴，牆上掛着許多和三哥扔在柴房的舊書本上畫得一模一樣。好像叫什麼小提琴、長笛之類的樂器（很多名稱她現在並不知道）。
最裏頭的房間立着個頂天立地的大櫃子，拉開門，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
有綴着珍珠的連衣裙，有滑溜溜的褲子（後來知道是真絲），還有帶拉鏈的外套，比陸今安給她買要時髦百倍。
張瑤瑤摸着那些柔軟的料子，恍惚覺得自己在做夢。
不知不覺就上了三樓。
最裏頭的房間擺着個大書桌，桌上攤着本硬殼本子，封面上寫着「種植空間實驗日志」。
她剛想往下翻，腦子裏突然響起個聲音，不像人聲。
【檢測到宿主完成滴血認主，空間綁定成功。本空間爲未來農業研究產物，有緣人方可開啓，井水含能量因子，可改善體質。】
張瑤瑤嚇得手一抖，本子掉在桌上。
眨眼間，她竟然被送到了小洋房的後院，有十畝田地鋪在那裏。
她蹲下身摸了摸土壤，溼潤又鬆軟，比村裏最肥沃的自留地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