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陽光被切割成細碎的光斑,透過老街區的梧桐葉,落在蘇瑤淺灰色的連帽衫上。她剛從“時光書店”的後門出來,手裏攥着一個牛皮紙信封——裏面是“先生”安排人新辦的身份證明,照片上的她換了個齊耳短發的造型,名字也改成了“蘇晴”,是爲下周海嵐集團慈善晚宴準備的僞裝身份。
書店後門的小巷狹窄而潮溼,牆角堆着廢棄的紙箱,牆面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蘇瑤的腳步刻意放輕,黑色的馬丁靴踩在青石板路上,幾乎沒有聲響。走出巷口的瞬間,她的餘光捕捉到右側街角的陰影裏,有個穿黑色夾克的男人動了一下——那不是普通路人的姿態,他的身體半側,肩膀微沉,目光越過來往的行人,牢牢鎖定在她身上。
蘇瑤的手指下意識地摸向斜挎包的內側,那裏藏着一把折疊匕首,刀刃鋒利,是她隨身攜帶的防身武器。但她沒有立刻做出反應,只是裝作若無其事地拉了拉連帽衫的帽子,遮住大半張臉,轉身走進了巷口右側的一家便利店。
她在便利店裏緩慢地逛着,目光卻通過貨架間的縫隙,死死盯着玻璃門外。那個穿黑色夾克的男人果然跟了過來,沒有進便利店,而是靠在對面的路燈杆上,假裝低頭看手機,眼角的餘光卻始終沒有離開便利店的門口。男人大約三十歲左右,中等身材,留着寸頭,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那是長期佩戴戰術項圈留下的痕跡,只有暗影組織的行動人員才會有這樣的特征。
是陳鋒的人。蘇瑤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看來上次青石板街據點暴露後,陳鋒沒有放棄追查,反而加大了搜尋力度,這次跟蹤,顯然是確認了她的行蹤,想摸清她的落腳點。
不能讓他跟着回梧桐花園。蘇瑤心裏快速盤算着。如果讓陳鋒知道她住在那裏,林野和唐小糖都會陷入危險,而且合租公寓的秘密也會暴露。她必須在半路上甩掉這個尾巴,或者……將計就計,看看陳鋒到底想幹什麼。
蘇瑤拿起一瓶礦泉水,付了錢,走出便利店。她沒有按原路返回,而是朝着與梧桐花園相反的方向走去,腳步不急不緩,像是在隨意逛街。穿黑色夾克的男人見狀,立刻跟了上來,保持着大約十米的距離,不遠不近,既不會被輕易發現,又能隨時掌握她的動向。
蘇瑤沿着老街區的主幹道慢慢走,時不時停下來看看路邊的小攤,拿起幾件小商品假意詢問價格。每一次停頓,她都在觀察跟蹤者的反應——男人很專業,每次她停下,他都會立刻假裝看別的東西,或者走進旁邊的店鋪,等她繼續走時再跟上來,幾乎沒有破綻。
看來是個老手。蘇瑤皺起眉,這樣的跟蹤者很難用普通方法甩掉,必須用點特殊手段。
她拐進一條更窄的小巷,這條巷子是老街區的“迷宮”,縱橫交錯,很多岔路口都通向死胡同,但也有幾個隱蔽的出口,通向另一條主幹道。這是她之前勘察青石板街據點時發現的,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
穿黑色夾克的男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進來。巷子裏沒有行人,只有幾個堆放雜物的棚子,光線昏暗,牆壁上的塗鴉在陰影裏顯得有些猙獰。
蘇瑤的腳步加快了些,走到第一個岔路口時,突然向左轉,然後在一個堆滿舊家具的棚子後停了下來,屏住呼吸,身體緊貼着冰冷的牆壁。
腳步聲越來越近,男人走到岔路口,左右看了看,似乎有些猶豫。蘇瑤能聽到他的呼吸聲,粗重而急促,顯然是因爲剛才加快腳步有些累了。
就在男人準備向左邊走來時,蘇瑤突然從棚子後沖出來,右手握着折疊匕首,直指男人的咽喉。她的動作快如閃電,帶着殺手特有的狠厲,眼看匕首就要抵住男人的皮膚——
男人卻反應極快,身體猛地向後仰,同時右手伸向腰間,似乎想掏武器。但蘇瑤沒有給他機會,左腳一掃,踢中他的小腿,男人重心不穩,單膝跪地。蘇瑤趁機上前,左手按住他的肩膀,右手的匕首抵住他的頸動脈,聲音冰冷:“誰派你來的?”
男人臉色慘白,卻咬着牙不肯說話,眼神裏透着一絲瘋狂。
蘇瑤的匕首又逼近了一分,冰冷的刀刃貼在男人的皮膚上,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最後問一次,誰派你來的?”
就在這時,巷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幾個放學的孩子說說笑笑地走進來。蘇瑤皺起眉,她不想在有普通人的地方動手,一旦暴露,麻煩會更大。
趁着她分神的瞬間,男人突然用力推開她,站起身就往巷子深處跑,速度極快,很快就消失在岔路口。
蘇瑤沒有追——她知道這條巷子的盡頭是死胡同,男人跑不了多遠。但她沒有立刻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目光警惕地掃過周圍,確認沒有其他跟蹤者後,才慢慢朝着男人逃跑的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進入便利店的時候,不遠處的公交站台上,林野正戴着耳機,假裝看手機,實則目光一直追隨着她的身影。
林野今天下午“請假”出來,原本是想和蘇瑤一起去勘察慈善晚宴的場地,卻在書店附近看到了那個穿黑色夾克的男人。男人的跟蹤姿態太過明顯,雖然刻意僞裝,但在林野眼裏,那些小動作破綻百出——頻繁調整站位、眼神過於集中、步頻與行人不符,這些都是跟蹤者的典型特征。
他沒有立刻上前,而是選擇暗中跟隨。作爲退役特工,他比蘇瑤更清楚如何在不暴露的情況下提供支援。他看着蘇瑤走進便利店,又看着她故意朝着反方向走,心裏已經明白了她的意圖——引開跟蹤者,保護合租公寓的位置。
當蘇瑤拐進那條狹窄的小巷時,林野也跟了進去,只是保持着更遠的距離,隱藏在陰影裏。他看到蘇瑤突襲跟蹤者,也看到了巷口進來的孩子,更看到了男人逃跑的方向。
林野沒有猶豫,立刻從另一個岔路口繞過去,提前到達巷子的盡頭。這裏果然是死胡同,只有一個廢棄的垃圾站,散發着難聞的氣味。他躲在垃圾站後面,調整呼吸,等待着男人的到來。
幾分鍾後,男人氣喘籲籲地跑進來,看到是死胡同,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轉身想往回跑,卻看到林野站在巷口,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誰?”男人警惕地問,右手再次伸向腰間。
林野沒有說話,只是一步步上前。他穿着寬鬆的黑色連帽衫,帽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線條緊繃的下頜。他的動作不快,卻帶着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
男人顯然有些慌了,掏出一把彈簧刀,刀尖對着林野:“別過來!否則我不客氣了!”
林野冷笑一聲,身體猛地向左側一偏,避開男人刺過來的刀,同時右手快速探出,抓住男人的手腕,用力一擰。“咔嗒”一聲脆響,男人的手腕脫臼,彈簧刀掉在地上。他疼得慘叫一聲,身體蜷縮起來。
林野沒有停手,左手按住男人的肩膀,將他按在牆上,聲音低沉而冰冷:“陳鋒派你來的?他想幹什麼?”
男人疼得滿頭大汗,卻還是咬着牙不肯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放開我!”
林野的手指用力捏住男人的脫臼處,男人的慘叫聲更大了:“我說!我說!是陳鋒派我來的!他讓我跟蹤那個女人,摸清她的落腳點!”
“還有呢?”林野追問,“他有沒有說找到她之後怎麼辦?”
“沒……沒有!”男人的聲音顫抖,“他只讓我跟蹤,每天匯報她的行蹤,其他的我不知道!”
林野盯着男人的眼睛,確認他沒有說謊,才鬆開手。男人癱坐在地上,捂着脫臼的手腕,大口喘着氣。
“滾。”林野冷冷地說,“告訴陳鋒,別再派人來送死。”
男人像是得到了大赦,連滾帶爬地從另一個隱蔽的出口跑了,連掉在地上的彈簧刀都沒敢撿。
林野撿起彈簧刀,看了一眼,刀身上刻着一個小小的“影”字,是暗影組織的標志。他將刀放進自己的口袋,轉身走出巷子,朝着蘇瑤的方向追去。
蘇瑤走到巷子盡頭時,只看到地上的幾滴血跡和一把掉落的彈簧刀,男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她皺起眉,撿起彈簧刀,看到刀身上的“影”字,眼神更加冰冷。她知道是有人幫了她,而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解決掉一個專業的跟蹤者,除了林野,不會有別人。
她收起彈簧刀,走出巷子,看到林野正站在巷口的公交站台上,假裝等公交車,耳機線掛在耳朵上,看起來和普通的年輕人沒什麼兩樣。
蘇瑤走過去,站在他身邊,聲音壓得很低:“謝了。”
林野沒有看她,目光依舊望着公交車駛來的方向,聲音同樣低沉:“他招了,是陳鋒派來的,目的是摸清你的落腳點。”
“我猜到了。”蘇瑤的手指攥緊了牛皮紙信封,“陳鋒越來越急了,看來慈善晚宴的計劃,他很可能會有大動作。”
“我們得加快準備。”林野說,“晚宴的安保配置我查過了,比想象的更嚴,需要更詳細的潛入路線。”
“我今晚把場地的詳細圖紙發給你。”蘇瑤頓了頓,又說,“剛才謝謝你,沒暴露。”
“我們是合作夥伴。”林野的語氣很平淡,卻讓蘇瑤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公交車來了,林野走上車,投了幣,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蘇瑤沒有上車,只是站在站台邊,看着公交車駛離,直到消失在街角。
她知道,林野的暗中護航,不僅是爲了合作,也是爲了保護她,保護梧桐花園的另外兩個人。這種被人保護的感覺,她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了,在暗影組織的日子裏,每個人都是孤獨的戰士,只能靠自己,稍有不慎就會被拋棄、被清理。
蘇瑤轉身,朝着梧桐花園的方向走去。陽光依舊明媚,老街區的行人來來往往,充滿了煙火氣。但她知道,這種平靜只是表面,陳鋒的陰影已經越來越近,下一次的跟蹤,可能就不會這麼容易甩掉了。
回到公寓時,唐小糖正在客廳直播,看到蘇瑤回來,對着鏡頭揮了揮手:“寶寶們,我房東姐姐回來了!今天就播到這裏啦,明天見!”
關掉直播,唐小糖蹦到蘇瑤身邊,好奇地問:“蘇姐,你今天去哪了?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出去辦點事。”蘇瑤的語氣恢復了平時的冷淡,沒有多說。
唐小糖看出她不想多聊,也沒追問,只是指了指廚房:“林野哥剛才打電話回來,說晚上不回來吃飯了,公司有急事。”
蘇瑤點點頭,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她靠在門板上,拿出手機,給“先生”發消息:“被陳鋒的人跟蹤,已甩掉,林野暗中協助,未暴露。陳鋒急於摸清我的落腳點,可能提前行動,建議慈善晚宴計劃提前。”
發送完畢,她走到書桌前,打開電腦,調出慈善晚宴場地的詳細圖紙。圖紙上標注着進出口、安保亭、監控位置、逃生通道,密密麻麻的線條和文字,在她眼裏卻清晰無比。
她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修改着潛入計劃,將剛才跟蹤事件考慮進去——陳鋒既然已經發現了她的行蹤,很可能會在晚宴現場布下更多人手,她和林野必須更加小心,甚至可能需要唐小糖的幫助。
林野回到公寓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唐小糖已經睡了,客廳裏一片漆黑,只有蘇瑤的房間還亮着燈。他輕手輕腳地走進客廳,剛要回自己的房間,蘇瑤的房門開了。
“進來一下。”蘇瑤的聲音很低。
林野走進她的房間,這是他第一次進入蘇瑤的房間。房間裏的布局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書桌,一個衣櫃,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幹淨得像個酒店房間。書桌上放着一台銀色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是慈善晚宴的場地圖紙,旁邊放着一把消音手槍和幾個彈匣,顯然是在準備武器。
“坐。”蘇瑤指了指書桌前的椅子。
林野坐下,看着屏幕上的圖紙:“有新發現?”
“嗯。”蘇瑤點頭,“我修改了潛入路線,避開了主要的安保亭,從地下停車場的通風管道進去,那裏的監控是盲區。另外,我聯系了‘先生’,他同意提前計劃,晚宴當天下午,會有人在停車場接應我們。”
“接應的人可靠嗎?”林野問。
“可靠,是‘先生’的核心手下。”蘇瑤頓了頓,又說,“還有,我覺得需要告訴唐小糖部分計劃,讓她在晚宴外圍接應,一旦發生意外,她的黑客技術能幫我們切斷監控。”
林野猶豫了一下,點頭:“可以,但不能告訴她全部,只說我們要調查一個和她哥哥死因有關的人,需要她幫忙。”
“我知道。”
兩人又討論了一會兒計劃的細節,從武器準備到應急方案,再到撤退路線,每一個環節都考慮得面面俱到。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梧桐花園的燈光漸漸熄滅,只有蘇瑤房間的燈還亮着,像黑暗中的一點星火。
“好了,就這樣吧。”蘇瑤關掉電腦,“早點休息,明天還要準備。”
林野站起身,走到門口,突然停下,回頭問:“你搭檔的事,還需要幫忙嗎?”
蘇瑤愣住了,隨即搖了搖頭:“不用,我自己會解決。”
林野沒有再問,轉身走出房間,輕輕帶上門。
蘇瑤站在窗邊,看着林野的身影消失在他的房間門口,心裏泛起一絲復雜的情緒。林野的關心很隱晦,卻很真誠,讓她想起了自己的搭檔——那個總是笑着說“蘇瑤,別怕,有我在”的女孩。
她握緊了拳頭,眼神變得堅定。無論陳鋒有多強大,無論暗影組織的陰謀有多深,她都要堅持下去,爲了搭檔,爲了自己,也爲了身邊這兩個雖然身份不明,卻值得信任的夥伴。
林野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白天從跟蹤者那裏繳獲的彈簧刀,放在書桌上。刀身上的“影”字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像一道傷疤,提醒着他過去的仇恨和現在的危險。
他拿起手機,給老K發消息:“陳鋒已發現蘇瑤行蹤,慈善晚宴可能有埋伏,請求‘利劍’支援,在晚宴外圍部署人手。”
老K的回復很快:“收到,已安排,注意安全。”
林野收起手機,躺在床上,卻沒有睡意。跟蹤者的出現,意味着陳鋒已經逼近,下周的慈善晚宴,將是一場硬仗。他不知道自己和蘇瑤能不能成功,不知道唐小糖會不會有危險,更不知道這場圍繞着陳鋒和暗影組織的較量,最終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但他知道,他不能退縮。趙磊的仇,蘇瑤的恨,唐小糖的執念,都系在他身上。他必須贏,哪怕粉身碎骨。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落在書桌上的彈簧刀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林野看着那道光,仿佛看到了趙磊的笑容,看到了蘇瑤的堅定,看到了唐小糖的期待。
他握緊了拳頭,眼神變得無比銳利。陳鋒,我們下周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