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馨月被席瑾洲扛在肩上走回去,重新塞進車裏。
“在富島,贏了比賽的人是有戰利品的。”席瑾洲說。
作爲懲罰,他拿走了鬱馨月的手機。
車輛啓動,厚實的輪胎壓扁剛才砸在地上的饅頭。
這次車子開到店門口,席瑾洲坐在車上等着老板把東西送出來。
車窗外,店老板雙手奉上一袋還冒着熱氣的饅頭,笑說:“這麼快就吃完啦?”
席瑾洲瞥了眼旁邊的鬱馨月,拎過饅頭扔到她腿上,一言不發踩下油門。
又來到昨晚見到陳茂生的那幢三層小樓。沒有了燈光的裝飾,這幢樓白天看起來死氣沉沉。
這裏是方圓十裏唯一的娛樂場所,也是席瑾洲他們的辦公地點。
一樓酒吧,二樓辦公室,三樓私人包廂。
席瑾洲拽着鬱馨月的胳膊往樓上走。
白天這裏很安靜,簡單的白熾燈代替夜晚糜爛的燈球,兩人混亂的腳步聲在樓梯上回蕩。
再次來到包廂門口,席瑾洲把鬱馨月往前推:“去吧,你老公在裏面。”
鬱馨月屏住呼吸,做足心理準備。
還好這次從玻璃窗望進去只看到了陳茂生一個人。
他雙目緊閉癱在黑色的皮沙發上,身上連件衣服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你們對他做了什麼?”
說罷,鬱馨月着急地推開門,還沒進去一股惡心難聞的味道就鑽進鼻腔。
她捂着嘴巴幹嘔了一下,強忍惡臭沖過去拿起沙發上的抱枕蓋在陳茂生身上。
包廂內冷氣開得很低,陳茂生整個人都是冰的,嘴唇發紫,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如果不是他的胸口還在微微伏動,真像是死了。
鬱馨月站起來,在散落一地的氣球、酒瓶中搜索。
地板上凝結厚厚一層的水漬,踩在上面,鞋子跟地板拉出黏膩的絲,吧唧吧唧的。
她不敢細看周圍遺留下的痕跡,但又想找到陳茂生的衣服。
至少要替他找到褲子,保留他作爲人的尊嚴。
幾分鍾後,鬱馨月終於在垃圾桶後面的角落裏,翻到一條溼透的四角褲,她不管不顧拿起來替陳茂生穿上。
席瑾洲就站在門口,繃直背看着他們。
心裏翻涌出很多思緒,滿腔醋意。
無論如何,她都不嫌棄他。
哪怕看到他和其他女人廝混;哪怕他一身狼狽衣不蔽體;哪怕他面目猙獰不成人樣。
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跟他們,誰更可悲。
鬱馨月幫陳茂生穿好褲子,走到他面前,“你能不能送他去醫院?”
女人語調平緩,沒有起伏,眼神也出奇冷靜,好像接連的打擊凍結了她的情緒。
這是席瑾洲沒見過的模樣,還以爲她又要哭哭啼啼,紅着眼過來求自己。
“不能。”
答案太決絕,鬱馨月緩慢眨眼,扭頭快速擦掉默默流下的一滴淚,低聲罵:“席瑾洲,你個人渣。”
音量太小,席瑾洲只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說什麼?”他問。
鬱馨月吸吸鼻子,直視他:“只要你答應讓我們離開,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席瑾洲呼吸凝滯,心跳頓了一拍。
女人說着屈服的話,眼裏卻是哀怨和不甘。
她這樣的表情比哭還讓人難受。
“再這樣我要生氣了。”(富島語)
鬱馨月一怔,不明白席瑾洲爲什麼突然冒出富島語。
她補充:“但前提是你要送阿生去醫院,不然他真的會死。”
“我說我要生氣了!”
席瑾洲怒吼,把身後的槍掏出來對準陳茂生。
電光石火間,鬱馨月推開他的手,震耳欲聾的槍聲隨即響起——
一顆顆子彈從陳茂生的身側穿過,在後面的沙發上打出幾個窟窿。
黑色的真皮沙發翻出黃色的泡沫棉。
如果不是鬱馨月,陳茂生的身體也已經翻出一個個紅色的窟窿眼。
槍聲把樓下的人引上來。
爲首的八寶叔看到席瑾洲舉着槍,旁邊的鬱馨月死死按着他的手,地上的陳茂生沒有反應。
快速在心裏把事件過程構想一遍。
他走上前,搭上席瑾洲的肩膀:“瑾洲,冷靜點,我們好好談談。”
被嚇得不輕的鬱馨月像看到救星,轉而抓住八寶叔的胳膊:“八寶叔,求求你送阿生去醫院,他快不行了,小範跟阿偉也不見了……”
“我知道我知道,別着急。”八寶叔輕拍她的手安撫,讓她等一下。
席瑾洲用力呼吸,身體上下起伏,看着地上的陳茂生片刻後,抿唇長舒口氣,情緒冷靜許多。
他把槍收起來,轉身道:“找人看着她。”(富島語)
“瑾洲……”
他回頭,冷冽的目光對準八寶叔的雙眸,“別讓我說第二遍。”
八寶叔閉嘴,低下頭。
樓梯上的拓刀剛跑到一半就看到席瑾洲往下走,立即轉身跟上,語調興奮道:“你把男人打死了?”
他們剛才的對話,鬱馨月只聽懂了最後一句中文,她焦急地問八寶叔:“什麼第二遍?他說什麼?”
“陳太太放心,我會照顧好陳老板,你先回去休息。”
休息?這時候怎麼可能還有心思休息。
鬱馨月跑過去檢查陳茂生有沒有中槍,又跑回八寶叔身邊,說:“八寶叔,我的護照不見了,你能不能幫我們聯系大使館,讓我們回去……”
“噓,噓——”八寶叔打斷她,“事情我來處理,你先回去等我答復,好嗎。”
鬱馨月紅着眼:“八寶叔,你一定要幫我們……”
面前一片狼藉,八寶叔不住嘆氣,命令身邊的手下先把鬱馨月帶走,又讓人把陳茂生扛去另一個幹淨的房間,叫兩個醫生上門檢查。
一切安排妥當才快步下樓。
進入席瑾洲的辦公室時,他正側身坐在辦公桌上給手槍的彈夾上子彈。
旁邊的拓刀晃動五根手指,轉着一把短刀。
“瑾洲,陳老板來之前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八寶叔語調急切,“只要跟他確定合作關系,我們可以經常往中國跑,你想什麼時候見陳太太就什麼時候見陳太太。”
席瑾洲放下彈夾,淡漠回答:“我沒有耐心了。”
拓刀嘲笑:“他人格魅力不夠,中國女人不喜歡他。”
“閉嘴。”(富島語)
這話戳中席瑾洲的命門,他咬牙假笑,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把牛角匕首朝拓刀飛過去。
拓刀反應敏捷,往左歪頭,右側劃過的匕首筆直插在牆上。
“我不喜歡這樣遞刀的方式。”拓刀說。
他也把手中的短刀擲出去,在空中劃出弧度扎破席瑾洲身後的花瓶。
席瑾洲:“我還沒問你,爲什麼那個男人又暈過去了?”
拓刀:“他起來又吵又鬧,吐得到處都是,還要回去找中國女人。我就給他打了針鎮靜劑。”他笑得燦爛,“不用謝我。”
席瑾洲還想拿東西砸拓刀,被八寶叔打斷:“瑾洲,對待陳太太這樣的女人,你要溫柔些,而不是讓她害怕你。而且傷害陳老板對我們沒有一點好處。”
“我還不夠溫柔嗎?”
“你當着她的面差點殺了她的丈夫,這樣會嚇到她。你比他的丈夫年輕強壯,有很多方法可以讓她喜歡你,應該讓她看到你的耐心和能力。”
拓刀插話:“他沒有過女人是這樣的。”
席瑾洲:“你再這麼多話我就拿你去喂狗。”
八寶叔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席瑾洲走到他身邊,用俯視的眼神制止他,青筋凸起的大手沉沉壓在他肩上。
“我一直以來對你都不錯吧,別再向着外人了,別讓我懷疑你的忠誠。”(富島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