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英傑看到了水牛兩只平常很溫順、眼角常掛着淚水的眼睛現在瞪得溜圓、血紅。他早有防備,手裏牽着那根繩索,縱身一躍站到了㸰的背上。
水牛的智商較高,感覺到身上有人,倒在地上打滾。
張英傑從㸰背上再次躍起,躍到了灌木叢的那一側,迅速將繩子繞到了一棵灌木上。
他的力氣遠不如水牛大,但在繩子繞到了樹上以後水牛渾身的力氣沒處使了。
他又將繩子系在樹上打了個死結,把牛繩固定下來。
水牛往前拱有灌木叢隔着,往後掙脫繩子拉直後拽得㸰鼻子疼,氣得直喘粗氣。
那個被水牛追趕的人乘機往前爬了幾步,從灌木叢下面爬到了張英傑這邊。
張英傑把他拉了起來,看到他身上的衣服被樹枝刮破了好幾處,臉上和手上也都有血績。
那人拍打着身上的泥土,罵罵咧咧地說道:“他娘的,這個畜牲還記仇,還是剛入夏的時候我喝醉了酒把㸰毒打了一頓,這都過去三個月了,我這次沒有招惹㸰,正走着路不知他什麼時候追了上來。”
原本遠遠跟在後面的十幾個人也都圍了過來。其中一位看起來有五十歲上下的老漢對被水牛追趕的男子訓斥道:“你覺得畜牲不會說話就好欺負?又不正經學武,不是這位年輕人你小命今天都不保,往後手別犯戝。”
被訓斥的這個人與張英傑年紀差不多大,被訓斥後對張英傑說:“哥們,今天還真虧了你。我都感覺這個畜牲都要啃着我的腚了,被你把牛角給打到了一邊。”
剛才訓斥他的那個老漢說:“水牛不會啃你的腚,㸰是用角來抵你。古人當年兩軍對陣,用的火牛陣就是把水牛的角當成了刀,㸰那對大長角一挑二掂,能把人身子來個對穿。”
他又對張英傑稱贊說:“小夥子好武把式,是哪個村的?”
張英傑先回答了他的問話,“大叔,我是鄉團委的。”
然後又很低調地回對了老漢的誇獎,“我知道咱們梁家窪人都是當年義和團好漢的後人,人人會武,在你們面前不敢稱武把式。”
老漢說:“練武是苦活,靠的是一股子勁,現在的年輕人不想出那份力了。你的功夫扎實,一看就是童子功,公家的脫產人員比咱們農村後生還能吃苦,了不起。”
張英傑看到圍上來的十多個人,大多是二十歲到四十歲之間的男子,只有兩個女的,心想不是說現在村裏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嗎?自己怎麼一次就碰到了這麼多?問道:
“各位是哪個村的,一大早到山上幹活了?”
被他救下的男子說:“我們都是山下梁家窪的,在鄉裏的‘喜豐收’化肥廠上夜班剛下了班回家。”
“你們這些人都在一個廠裏上班嗎,下班回家爲什麼不騎車?”
老漢說:“騎摩托車上山還得推着,比步行還累,步行六、七裏路一路說着話很快就到家了。我們這些人是一個車間,所有工種崗位上的都有,我是技術員,也是這個車間的工頭,那兩個丫頭是化驗員。”
張英傑說:“這麼巧,一個車間的人都是一個村。”
他救的那個人說:“不是巧,化肥廠老板不要零工,生產工人他只與車間的工頭聯系,工頭就是車間主任,帶齊一個車間的人去上班。我們這個車間還有幾個外村人,從別的路上走了。”
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氣喘籲籲地小跑着過來,臉色刹白,一看就是缺氧所致。
她見張英傑救下的年輕人臉上幾處血污,緊張地說:“家起傷在哪裏?嬸子氣管不好,追不上你們,不是嬸子故意的。”
老漢說:“嬸子別管他,誰讓他手賤下死勁打牛的?讓牛給掂記上了,我們這一大群人㸰只想挑他,不過沒事了,是這位鄉裏的張領導把他給救了。”
老漢看起來比中年女子歲數還大,但卻喊她嬸子,看來他的輩分比中年女子小。
中年女子認準了張英傑一個陌生人,用農村婦女特有的語言表達方式說着感謝的話:“大兄弟,多虧了你。進村到我家裏吃晌午飯。”
她讓吃飯只是一種客套,並沒有真心打算請人吃飯,張英傑還沒有表示態度,她就把臉轉向了老漢:“家邦大侄子,這個畜牲力氣大,你幫着嬸子把㸰從樹叢子下面拽出來。”
家邦看了看牛的眼睛,對她說:“嬸子,不是我不幫你,你看㸰的眼睛還是紅的,尾巴像根直棍,還在瘋顛當中,我把牛繩給解開,什麼時候㸰的眼不紅了,尾巴軟了,你直接把㸰牽走。”
張英傑說:“我系的繩子我能解開。”
把水牛交給了那個中年女子看管,張英傑與梁化邦、梁化起等人一路走着一路聊,“你們村的團支部書記叫什麼,在不在家?”
梁化起看着梁化邦,“大哥,咱們村上最後一任團支部書記是誰?”
梁化邦想了一會問兩個女子中的一個:“家英,你二姑是不是最後一任團支部書記?”
本姓本族的人相互只喊名不喊姓,家英就是梁家英。
她說道:“是,她嫁到山後村時我還沒出生,我表弟家最近生了孩子,她都當奶奶了。”
最後一任團支部書記做了奶奶,證明這個村的團支部多年沒有改選了。
這些人上了一夜的班,張英傑從他們的臉上看出了疲倦,不再繼續打擾他們,問道:“我去村裏找哪個村幹部?”
梁化邦說:“都好幾年了,我們村裏一個村幹部都沒有,依我看你不如找工作區的老王,他兼着我們村的書記和村主任。”
第一次進“點”,人還沒進村就得回去,張英傑有些心不甘,不回去又沒有村幹部可找,進村後連個問話的人都找不到。
他拿定主意先回去,與工作區主任聯系好以後,請他帶着進村。
他對梁化邦說:“大叔說得對,我現在進村什麼事也辦不成,過此天再去,等你們不上夜班了,找你們也可以,今天就不打擾了。”
梁化邦說:“你回去也行。我們這夥人連着上了兩個班,急着回家吃飯、睡覺,等到生產完這一茬備秋的化肥,廠裏活少了,你來我們村,我們以武會友。
領導如果不嫌棄我們是農村人,咱們加個微信,往後方便聯系。”
張英傑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像個農村老漢的梁化邦竟然還會玩微信。人不可貌相,看來自己輕視他了。
他與梁化邦互相加了微信,又與梁化起等幾個人加了微信。
梁化邦的微信昵稱是“武能興邦”,梁化起的昵稱就是“家起”兩字。
到梁家窪的路走了一多半,時間已到了九點多,今天什麼事也辦不成了,張英傑幹脆直接往山頂上走去。
秋天的螞蚱又肥又大,飛起來較笨,不時撞到他的臉上、身上。他童心大起,邊上山頂邊沿路捉起了螞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