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玄陰洞中層,幻象已不再是簡單的過往場景重現,而是直指本心最深的恐懼與欲望。

沈青河看到自己重歸魔教,被奉爲英雄,師尊拍着他的肩膀,贊他忍辱負重,然而下一刻,師尊的臉變成澤鬼那猙獰的面孔,短刀刺入他的心髒;他又看到自己接受了正道盟主的之位,受萬人敬仰,但台下歡呼的弟子們突然紛紛掏出《臥底日記》,指着他罵“叛徒”、“奸細”;他甚至看到蘇婉巧笑倩兮地向他走來,眼中卻流下血淚,質問他爲何引來災禍……

這些幻象虛實交織,攻擊着靈魂最脆弱之處。換做常人,早已心神失守,走火入魔。

但沈青河的心,歷經背叛與殺戮的淬煉,早已堅如玄冰。他如同一個冷漠的旁觀者,審視着這些幻象,心中不起絲毫波瀾。

“虛妄之物,也敢亂我心志?” 他冷哼一聲,神識如刀,悍然斬出!《凝魂訣》運轉到極致,識海中仿佛有一輪清冷明月升起,月光所照,幻象如同冰雪消融,紛紛潰散。

破開層層心魔幻障,前方的陰氣幾乎濃鬱成實質,漆黑如墨,冰冷刺骨。壓力也越來越大,仿佛整個山洞的重量都壓在了身上。同時,那股來自洞穴深處的呼喚感越來越清晰,與懷中玄棺碎片的共鳴也越發強烈。

他運轉冰火真氣護體,艱難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現了一道巨大的石門。石門緊閉,上面刻滿了比外圍更加復雜、更加古老的符文,這些符文與玄棺上的紋路同出一源,但似乎更加完整,隱隱構成一個巨大的封印陣法。

石門中央,有一個凹槽,形狀……正好與他懷中的玄棺碎片吻合!

沈青河目光一凝。果然如此!這玄陰洞核心,確實與鎮魂棺有着極深的關聯!

他猶豫了片刻。推開這扇門,後面可能是天大的機緣,也可能是萬劫不復的深淵。但退縮,從來不是他的選擇。

他取出那塊得自黑水澤的玄棺碎片,深吸一口氣,將其緩緩按入了凹槽之中。

“咔嚓……”

一聲輕響,仿佛觸動了某個古老的機關。石門上的符文逐一亮起,散發出幽暗的光芒。沉重的石門,伴隨着隆隆巨響,緩緩向內打開。

一股遠比中層精純、古老、甚至帶着一絲洪荒氣息的陰煞之氣撲面而來!沈青河只覺得渾身毛孔都舒張開來,體內的玄棺煞氣歡呼雀躍,修爲瓶頸竟隱隱有鬆動之感!

他邁步踏入。

門後並非想象中的巨大洞窟,而是一個不算寬敞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具盤膝而坐的骨骸。骨骸晶瑩如玉,歷經無數歲月而不朽,顯然其主人生前修爲通天。骨骸面前,擺放着一枚漆黑的玉簡。

而那強烈的呼喚感和共鳴,正是來自這具骨骸和那枚玉簡!

沈青河走近,目光落在玉簡上。玉簡表面,刻着四個古篆小字——《九幽噬魂訣》!

終於找到了!

饒是沈青河心志堅定,此刻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幾分。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玉簡,神識探入。

頓時,海量的信息涌入腦海!這並非完整的功法,而是一篇總綱和前三層的修煉法門。開篇明義,闡述此訣之霸道:吞噬生靈魂魄、修士元神,煉化其魂力本源,用以滋養自身神魂,壯大真氣,乃是損人利己的至極魔功!修煉者心性會逐漸受吞噬的殘魂雜念影響,變得暴戾、嗜殺,若不能以大毅力鎮壓煉化,終將神魂錯亂,淪爲只知殺戮的怪物。而功法後半部分,似乎涉及更深層次的靈魂奧秘乃至長生之秘,但玉簡中並未記載。

同時,玉簡中還殘留着一縷原主人的神念信息。這具骨骸,乃是一位上古時期被稱爲“幽冥老人”的修士,他是鎮魂棺的鑄造者之一,也是爲了鎮壓棺中恐怖“冥煞”而力竭坐化於此。這玄陰洞,便是當年封印冥煞的輔助陣法節點之一。

幽冥老人在信息中警告後來者:《九幽噬魂訣》雖威力無窮,但乃是雙刃之劍,非心志逆天、因果纏身者不可輕練。若決心修煉,需以玄陰洞深處萬年玄冰之心鎮壓心魔,並需找到完整的鎮魂棺,或許才能化解最終反噬。

沈青河消化着這些信息,臉色變幻不定。這功法果然凶險異常,但威力也確實誘人。吞噬魂魄增長功力,這無疑是快速提升實力的捷徑,尤其適合他這種被正邪兩道追殺的處境。

“心志逆天?因果纏身?” 沈青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沈青河,難道還不夠格嗎?”

他早已不在乎正邪,不在乎手段。只要能獲得力量,活下去,弄清楚一切,哪怕化身修羅,也在所不惜!

他決定修煉!

他按照玉簡記載,先在幽冥老人的骨骸前恭敬地行了一禮,感謝傳法之恩。然後,他盤膝坐下,開始參悟《九幽噬魂訣》的第一層。

第一層,主要是如何運轉獨特的心法,形成“噬魂旋渦”,吞噬無主遊魂或剛剛離體的脆弱魂魄。這玄陰洞內,最不缺的就是歷代積累的陰魂死氣。

沈青河天賦極高,又有玄棺煞氣爲基礎,修煉起來竟事半功倍。不過數日,他便初步掌握了噬魂旋渦的凝聚之法。

他嚐試着引動洞內一絲遊離的陰魂之力。頓時,一個微小的、幾乎看不見的黑色旋渦在他掌心浮現,產生一股微弱的吸力,將附近一縷渾渾噩噩的殘魂吸入。殘魂入體,立刻被功法煉化,化作一絲精純的魂力,融入他的神識。

雖然這一絲魂力微乎其微,但沈青河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神識壯大了一絲,連帶着對真氣的掌控也敏銳了一分!

“果然神奇!” 他眼中閃過一絲狂熱。這種掠奪式的成長,讓人沉迷。

但他也立刻感受到了副作用。那殘魂中蘊含的一絲怨念和恐懼,如同細微的雜質,試圖影響他的情緒。他立刻運轉《凝魂訣》,如同磨盤般將這些雜念碾碎、淨化。

“吞噬與淨化,必須同步進行。否則,積累的雜念終將成魔。” 沈青河心中明悟。這對他強悍的神識和意志力,是極大的考驗。

他不再急於求成,而是放慢速度,一邊吞噬煉化洞內相對純淨的陰魂之力,一邊借助此地極陰環境,鞏固先天中期巔峰的修爲,並嚐試沖擊那層宗師壁壘。

時間在深度修煉中飛速流逝。玄陰洞核心石室內,沈青河的身影被濃鬱的陰煞之氣包裹,時而散發出吞噬萬物的詭異吸力,時而又如萬年玄冰般沉寂。

不知不覺,他在洞中已閉關一月。

這一日,石室外傳來隱隱的波動和呼喊聲,似乎玄月宗遇到了麻煩,連閉關之地都受到了幹擾。

沈青河緩緩睜開眼,眸中深邃無比,左眼瞳孔深處,竟隱隱有一個微小的黑色旋渦一閃而逝。他身上的氣息,比一月前更加深沉內斂,已然達到了先天境的極致,只差一個契機,便能捅破那層窗戶紙,踏入宗師領域!

《九幽噬魂訣》第一層,他已初步練成。

“流雲劍派……看來是等不及了。” 沈青河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關節發出爆豆般的輕響。

是時候出關,了結外面的麻煩,也檢驗一下這新獲得的力量了。

他看了一眼幽冥老人的骨骸和那枚玉簡,將玉簡內容牢記於心後,將其放回原處。這核心石室,或許日後還有用處。

然後,他轉身,推開石門,向着洞外走去。

每一步邁出,他身上的氣勢便凝聚一分。當他走出玄陰洞,重見天日時,那股壓抑已久的冰冷煞氣,混合着《九幽噬魂訣》帶來的詭異吞噬感,讓等候在洞外的月清影和蘇婉都感到一陣心悸。

此時的沈青河,雖未入宗師,但其危險程度,恐怕已不遜於尋常宗師!

玄月宗的存亡之戰,即將因這尊煞星的出關,而迎來最終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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