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鹹腥的海風裹挾着初春的寒意,吹過登州(蓬萊)水城斑駁的城牆。張銳勒馬立於丹崖山頂,俯瞰着這片寄托着他“龍入大海”野望的戰略要地。腳下,依山而築的登州水城如同一條疲憊的巨龍,蜷縮在碧海與蒼山之間。城牆多處坍塌,垛口殘缺,昔日威震海疆的雄姿早已被歲月和衰敗侵蝕。水門內,所謂的“軍港”不過是一片被淤泥堵塞了大半的淺灣,幾艘破舊的福船和哨船歪斜地擱淺在泥灘上,船板朽爛,桅杆折斷,如同巨獸的屍骸。遠處衛所屯田,大片荒蕪,蒿草在寒風中起伏,僅存的田地也稀稀拉拉,毫無生機。空氣中彌漫着海腥、淤泥的腐臭和一種深入骨髓的蕭條。

這就是登萊兵備道!大明帝國伸向渤海與黃海的臂膀,如今卻已筋骨盡斷,鏽蝕不堪。衛所兵制崩壞更甚京營,軍戶逃亡十室九空,留下的老弱面黃肌瘦,眼神麻木。工坊凋敝,匠戶星散。豪族林立,盤踞地方,與走私海商、乃至倭寇海盜勾連不清,儼然國中之國。

“大人,這便是登州衛指揮使李崇山,副千戶王振彪…” 新任幕僚周鐵山(留京組建暗樁後,被張銳秘密調來)在一旁低聲介紹着身後幾位前來迎接的本地軍官。爲首的李崇山,年約五旬,身材微胖,穿着半舊的指揮使官袍,臉上堆着矜持而疏離的笑容,眼神深處卻透着精明與審視。副千戶王振彪則一臉橫肉,眼神凶狠,帶着武人的粗野和毫不掩飾的倨傲。

“下官等恭迎兵備道張大人!”李崇山帶着衆人躬身行禮,禮數周全,卻感受不到絲毫溫度。

張銳目光平靜地掃過衆人,微微頷首:“免禮。本官奉旨整飭登萊防務,日後還需諸位同僚鼎力相助。” 他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讓李崇山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沒有多餘的寒暄,張銳徑直策馬入城。破敗的街道,低矮的房屋,行人寥寥,面有菜色。偶爾有鮮衣怒馬的豪奴簇擁着華麗的馬車招搖過市,引來路人敬畏又帶着恨意的目光。空氣中,海風的鹹腥之外,更添一絲壓抑和不安。

兵備道衙署同樣破敗,庭院雜草叢生,廳堂內桌椅蒙塵。張銳端坐正堂,屏退左右,只留下周鐵山、王猛、趙勝等核心班底。

“都說說吧。”張銳的目光掃過衆人,“眼前這爛攤子,如何下手?”

“當務之急,是錢糧兵甲!”王猛聲如洪鍾,眉頭緊鎖,“衛所兵冊上三千戶,實存不過五百老弱!甲胄兵器朽爛不堪!存糧…據那李崇山支吾所言,僅夠半月之需!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趙勝補充道:“大人,水城軍港淤塞嚴重,大船根本無法停靠。現有的幾艘破船,連出海哨探都勉強。沒有船,如何控海?”

周鐵山捋着花白的胡須,眼中閃爍着老辣的光芒:“大人,登萊之弊,根子在‘人’!衛所軍官與地方豪紳、海商巨賈盤根錯節,利益勾連。軍戶逃亡,屯田荒蕪,大半良田被豪族以各種名目侵吞。工部原設於此的軍器局,匠戶流失殆盡,設備廢棄。欲行變革,必先破此利益之網!然…牽一發而動全身,凶險異常!”

張銳沉默地聽着,手指在冰冷的扶手上緩緩敲擊。登萊的困局,比柳河莊、比京營更加復雜凶險。這裏背靠大海,面向強敵(後金、倭寇、西方殖民者),內有蛀蟲盤踞,外有虎狼環伺。每一步,都可能踏入萬丈深淵。

“破局之鑰,在於三點。”張銳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帶着一種洞穿迷霧的冷靜,“足兵足餉,利器在手,海權在握!”

“其一,衛所屯田,必須整頓!清丈田畝,追繳被侵吞之田,招募流民,重定租賦!以田養兵,以兵護田!此乃根基!”

“其二,登萊軍工基地,必須重建!選址設廠,招募匠戶,規模化生產燧發槍、火藥,更要研制艦炮!此乃爪牙!”

“其三,軍港擴建,海軍雛形,必須啓動!疏浚航道,加固碼頭,修造戰船,訓練水師!此乃騰飛之翼!”

藍圖宏偉,但每一步都荊棘密布。衆人眼中既有振奮,亦有深深的憂慮。

“王猛!”

“末將在!”

“你率本部銳士營,即刻接管水城防務!整肅軍紀,汰弱留強!凡有抗命、滋事、通敵者,立斬!我要這登州水城,三日之內,軍令暢通!”

“得令!”王猛眼中凶光一閃,領命而去。

“趙勝!”

“在!”

“你帶火器營骨幹,並持我手令,會同周先生,全權負責軍工選址及初期籌備!優先清理原軍器局舊址,搭建工棚,起爐安砧!招募匠戶告示,即刻張榜!待遇從優,不問前嫌!我要一月之內,聽到第一爐鐵水沸騰之聲!”

“是!”趙勝和周鐵山肅然領命。

“周先生,”張銳看向周鐵山,“煩請您親自坐鎮屯田事。清丈田畝,阻力最大,非您老辣不足以震懾宵小。所需文書、算手,由衙署抽調。遇有豪強阻撓…” 張銳眼中寒芒一閃,“先禮後兵!證據確鑿者,以‘侵占軍屯、資敵通海’論處!殺一儆百!”

“老朽明白!”周鐵山眼中精光爆射,仿佛找回了當年在邊鎮時的殺伐之氣。

登萊的冰封凍土,在張銳雷厲風行的鐵腕下,開始被第一道犁鏵狠狠撕開!

登州城內外,瞬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工地和戰場。

屯田驚雷:

周鐵山手持張銳的尚方寶劍(象征性,更多是兵備道權威),帶着一隊如狼似虎的銳士營士兵和臨時招募的算手、書吏,如同刮骨鋼刀,直插登萊衛所屯田的核心區域。丈量繩尺所過之處,掀起了滔天巨浪!

“清丈田畝?笑話!這些田是老子祖上傳下來的!”

“兵備道?算個鳥!知道老子背後是誰嗎?登州陳半城!”

“滾!再敢踏進莊子一步,打斷你們的狗腿!”

地方豪強豢養的惡奴打手,揮舞着棍棒鋤頭,堵在田埂村口,氣焰囂張。衛所軍官如李崇山、王振彪之流,或明或暗地阻撓,借口“軍務繁忙”、“地契遺失”,百般推諉。

周鐵山面沉似水,絲毫不爲所動。他拿出在錦衣衛暗樁歷練出的手段,明察暗訪,迅速鎖定了幾個民憤極大、證據確鑿的侵占軍屯的豪強惡霸。

“拿下!”隨着周鐵山一聲令下,銳士營士兵如虎入羊群!刀光閃處,負隅頑抗的惡奴被打翻在地!爲首侵占田畝數千畝、私設刑堂、逼死軍戶的豪強陳霸,被王猛親自帶人從深宅大院中揪出,五花大綁,押赴水城校場!

“經查!登州豪紳陳霸,勾結衛所軍官,巧取豪奪軍屯良田三千七百畝!逼死軍戶七人!私設關卡,盤剝商旅!證據確鑿!按《大明律》,侵占軍屯十畝以上者斬!逼死人命者斬!數罪並罰,立斬不赦!以儆效尤!” 周鐵山蒼老卻鏗鏘的聲音響徹校場。

“咔嚓!”雪亮的鬼頭刀落下!陳霸那顆肥碩的頭顱滾落塵埃!鮮血染紅了凍土!

殺一儆百!雷霆手段!

整個登萊爲之震動!原本觀望、阻撓的豪強噤若寒蟬!衛所軍官如李崇山,臉色煞白,再不敢明面阻撓!屯田清丈速度陡然加快!大量被隱匿侵吞的田地被登記造冊!無數逃亡在外、聽聞消息的軍戶和流民,開始拖家帶口,返回登萊!沉寂的土地,第一次煥發出微弱的生機。

軍工轟鳴:

原登州衛軍器局舊址,位於水城西南一處背山面海的隱蔽谷地。這裏殘垣斷壁,荒草叢生,巨大的水排基座鏽跡斑斑。趙勝帶着火器營骨幹和招募來的第一批匠戶(多是周鐵山暗中聯絡、從各處流亡而來的火器匠人後代),如同開荒的工蟻,日夜忙碌。

清理廢墟,平整土地,伐木取材!一座座簡陋卻結實的工棚如同雨後春筍般拔地而起!巨大的水力鍛錘基座被修復,沉重的鐵砧重新安放!周鐵山利用早年人脈,從萊州秘密運來了幾台相對完好的“木風箱”(鼓風機)和幾套用於鑽膛的簡易鏜床。

最關鍵的是爐火!

“起爐!”隨着趙勝一聲嘶啞的吼聲,巨大的化鐵爐被點燃!上好的石炭(焦炭)和從遼東輾轉購來的優質鐵料被投入爐口!強勁的“木風箱”在匠人們號子聲中奮力鼓動!橘紅色的火焰如同蘇醒的巨獸,貪婪地舔舐着爐膛!

“呼——呼——!”熾熱的氣流噴涌而出!

爐溫在匠師們精準的掌控下迅速升高!鐵料在烈焰中熔化成赤紅翻滾的鐵水!

“出鐵!”匠頭一聲令下,爐口打開!灼目的鐵流如同奔騰的熔岩,咆哮着注入巨大的泥範模具之中——那是燧發槍槍管的雛形!

“嗤——!”冷水澆在熾熱的模具上,騰起沖天的白汽!

當第一根黝黑粗糙、尚帶着高溫餘熱的槍管毛坯被工匠們用鐵鉗小心翼翼地取出時,整個工棚爆發出壓抑不住的歡呼!雖然只是萬裏長征第一步,但這沸騰的鐵水和成型的槍管,標志着登萊軍工基地,這顆寄托着張銳“利器”夢想的心髒,開始了第一次有力的搏動!規模化生產燧發槍的序幕,就此拉開!

軍港揚帆:

水城軍港的疏浚,是另一場艱苦卓絕的戰鬥。王猛征發了大批清退下來的衛所老弱和招募的流民,如同螞蟻搬家般,用最原始的籮筐、扁擔,一筐筐、一擔擔地清理着淤積了不知多少年的腥臭淤泥。號子聲、鐵鍬與石塊的摩擦聲、監工的吆喝聲混雜在一起。巨大的木制水車被架設起來,利用潮汐之力,日夜不停地向港外排水排淤。

與此同時,水門內側,一座更堅固、更深入海灣的新碼頭正在打樁築基。巨大的條石被船只從附近山崖開采運來,在工匠的指揮下,由精壯的銳士營士兵喊着號子,用滾木和絞盤,艱難地沉入預定位置。簡易的滑道和船塢也在同步修建。

張銳站在新築的碼頭基座上,海風獵獵,吹動他的衣袍。他望着眼前漸漸開闊的水道和初具雛形的碼頭,目光投向更廣闊的蔚藍海面。一支懸掛着“明”字旗的強大水師,將從這片剛剛疏通的港灣揚帆起航的圖景,在他心中愈發清晰。

軍工基地的爐火日夜不息,軍港的疏浚初見成效,屯田的流民開始春耕播種。登萊這艘擱淺的巨輪,在張銳的強力驅動下,正艱難地調轉航向。

這夜,月黑風高。張銳在兵備道衙署內,對着新繪制的登萊海防輿圖沉思。圖上標注着幾處需要重點設防的島嶼和岬角。趙勝一身水汽,悄無聲息地閃入書房,臉上帶着一絲凝重和興奮。

“大人,有發現!”

“講。”

“按您吩咐,標下帶了幾條哨船,扮作漁船,在廟島群島(長島)附近海域夜巡。昨夜三更,在砣磯島(北隍城島)西側一處極其隱蔽的礁石灣裏,發現兩艘形跡可疑的鳥船(一種快速帆船)!沒有懸掛任何旗幟,船體吃水很深,顯然滿載貨物!他們趁着夜色,正與岸邊幾條小舢板交接貨物!”

倭寇?走私海商?張銳精神一振:“看清交接的是什麼貨物了嗎?對方是什麼人?”

趙勝壓低聲音:“離得遠,看不太真切。但從舢板吃水和搬運者的動作看,像是…沉重的木箱!而且…標下隱約聽到幾句吆喝,腔調…不像是漢話,倒像是…倭語!岸上接應的人,動作麻利,組織嚴密,不像普通漁民,倒像是…練家子!更可疑的是,其中一條鳥船放下舢板後,並未停留,而是趁着夜色繼續向北,看方向…像是往遼東那邊去了!”

倭語!沉重的木箱!遼東方向!

這幾個關鍵詞如同閃電,瞬間刺穿了張銳的腦海!一個可怕的聯想浮出水面——**倭寇、本地豪強、遼東後金!** 一條跨越海陸、勾連內外的走私通道!走私的貨物是什麼?糧食?鐵器?還是…更致命的軍械情報?!

“繼續盯!不要打草驚蛇!”張銳眼中寒光爆射,“查清楚他們的落腳點!貨物最終流向何處!尤其是…岸上接應的人,是哪個莊子的人!”

“是!”趙勝領命,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線索指向本地豪強!登萊的毒瘤,終於露出了猙獰的一角!張銳走到窗前,望向漆黑的海面。砣磯島的暗影如同潛伏的巨獸。這偶然發現的走私線索,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必將攪動登萊深藏的污濁。

趙勝的行動極其高效。三日後,更確切的情報擺在了張銳案頭:

那兩艘鳥船確系倭寇船只,船首有模糊的“八幡大菩薩”旗徽殘留印記。

接應倭寇的舢板,最終消失在登州府城以北三十裏,一個名叫“陳家莊”的地方!莊主陳永祿,正是被斬首的豪強陳霸的族弟!陳家莊背山面海,莊牆高厚,豢養着數百莊丁,是登州北部有名的豪強堡壘,素以“海路通達”聞名。

走私的貨物,據安插在陳家莊附近的眼線冒死傳回的消息,是大量用油布密封的…倭刀和硫磺!倭刀被迅速轉運分散,而硫磺…則囤積在莊內一處隱秘地窖!

更令人心驚的是,陳家莊近期常有操着遼東口音的“商隊”出入!遼東口音?在這個後金肆虐、明金對峙的時期,與遼東的“貿易”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倭刀、硫磺、遼東後金!

鐵證如山!陳家莊,這個地方豪強,竟成了勾連倭寇、走私軍資、甚至可能通敵賣國的毒巢!倭刀是武器,硫磺是制造火藥的關鍵原料!這是在資敵!是在挖大明的根基!

“好一個陳家莊!好一個海路通達!”張銳怒極反笑,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盞跳起!眼中殺意如同實質!

“大人!證據確鑿!請下令吧!末將願帶銳士營,踏平陳家莊!擒殺此獠!”王猛須發皆張,按刀請命!

“大人,陳家莊牆高溝深,莊丁衆多,且與官府…恐有勾連。強攻損失必大,需周密部署!”周鐵山老成持重,提醒道。

“倭寇狡詐,若聞風而逃,或遁入海上,後患無窮!”趙勝也補充道。

張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走到巨大的登萊輿圖前,手指重重地點在陳家莊的位置,又劃過廟島群島,最終落在遼東半島的方向。一條清晰的走私鏈條在腦海中浮現:倭寇從海上運來倭刀、硫磺(可能還有其它違禁品)→ 陳家莊接應、中轉、分銷 → 部分倭刀流入地方(武裝豪強私兵或土匪) → **關鍵硫磺和部分精良倭刀,通過遼東“商隊”,輸送給後金!

“此獠不除,登萊永無寧日!後金如虎添翼!”張銳聲音冰冷,“然強攻爲下策。要打,就要連根拔起!斬斷整條鏈條!”

他目光如電,迅速做出部署:

1. 明修棧道:由周鐵山出面,以“核查屯田賦稅、撫慰陳霸家屬”爲名,明日大張旗鼓拜訪陳家莊。吸引陳永祿注意,探查莊內布防及硫磺地窖位置。

2. 暗度陳倉:王猛率精銳銳士營三百人,攜部分燧發槍及攻堅器械(簡易雲梯、撞木),今夜秘密潛行至陳家莊後山密林隱蔽待命。

3. 海上鎖鏈:趙勝率所有能動用的哨船、快艇(僅四艘),並征調可靠漁民船只,攜帶火油、火箭,埋伏在陳家莊外海通往廟島群島的必經航道上!任務:攔截可能聞訊逃竄的倭寇船只和陳家莊海路逃敵!不求全殲,務求阻止!

4. 雷霆一擊:待周鐵山信號(莊內火起或響箭爲號),王猛部即刻發動強攻!首要目標:莊主陳永祿!硫磺地窖!遼東“商隊”成員!格殺勿論!

“此戰!務求全功!凡有通倭、資敵、負隅頑抗者,殺無赦!”張銳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寒淵,“我要用陳家莊的血,染紅登萊的天!更要斬斷這只伸向遼東的毒手!”

衆將轟然領命!殺氣盈室!

當夜,登萊的夜色被無聲的殺機浸透。王猛帶着如同幽靈般的銳士營精銳,消失在通往陳家莊後山的黑暗中。趙勝的船隊也悄然駛離水城,融入茫茫大海。周鐵山則在燈下,仔細準備着明日拜訪陳家莊的“說辭”,眼神深邃。

張銳獨自留在衙署,推開窗戶。海風帶着濃重的溼氣和隱隱的雷聲。他望向陳家莊的方向,仿佛看到了那高牆深院內隱藏的罪惡與即將爆發的腥風血雨。此戰,是立足登萊的關鍵一役!勝,則威震地方,打通變革之路;敗,則前功盡棄,甚至可能引來朝野攻訐與倭寇、豪強的瘋狂反撲!

就在他凝神遠眺之際,一股強烈而熟悉的眩暈感毫無征兆地襲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眼前衙署的景象瞬間扭曲、崩碎!

視野被一片無邊無際、翻滾着鉛灰色泡沫的墨黑怒海充斥!驚濤駭浪如同憤怒的山巒,瘋狂地拍打着嶙峋的礁石!

一艘龐大得如同海上城堡的巨艦,正如同從地獄深淵中掙脫的鋼鐵巨獸,在狂風暴雨中艱難地調整着航向!船體通體漆成陰沉的深褐色,三根高聳入雲的桅杆上,一面巨大的紅、白、藍三色旗在狂暴的風雨中獵獵狂舞,如同魔鬼的旌旗!側舷兩排黑洞洞的炮口,如同巨獸猙獰的獠牙,在閃電的映照下閃爍着冰冷的幽光!

更讓張銳靈魂顫栗的是,在那巨艦最高處的瞭望台上,一個戴着三角帽、裹着油布雨衣的身影,正舉着單筒望遠鏡,死死地凝視着風雨中一片模糊的海岸線!那海岸線的輪廓…赫然與登州府的地形極其相似!那身影緩緩轉過頭,雖然隔着狂暴的風浪和遙遠的距離,那目光卻如同實質的冰錐,帶着一種俯瞰螻蟻般的冷漠和貪婪,穿透層層幻象,直刺張銳的眼底!

*“Taiwan… and Penglai…”(台灣…和蓬萊…)一個低沉、怪異、仿佛金屬摩擦般的呢喃聲,如同詛咒,穿透風浪,清晰地烙印在張銳的意識深處!

“呃啊!”張銳悶哼一聲,猛地扶住窗櫺,冷汗瞬間浸透後背!又是那艘荷蘭巨艦!又是那道冰冷貪婪的目光!這一次,目標清晰地指向了登萊(蓬萊)!還有…台灣!

荷蘭東印度公司!他們終於不再滿足於台灣的據點,貪婪的目光已經投向了拱衛京畿渤海門戶的登萊!那句“Taiwan… and Penglai…”的惡魔低語,如同喪鍾,在張銳心頭轟然敲響!

內有毒瘤陳家莊尚未鏟除,外有荷蘭巨艦的陰影已然迫近!登萊這片剛剛燃起希望之火的土地,瞬間被內憂外患的滔天巨浪所籠罩!張銳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遠方陳家莊的方向,握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陳家莊,必須成爲祭旗的第一刀!登萊軍工的艦炮,必須更快地鑄造出來!否則…拿什麼去抵擋那來自深海的、懸掛着三色旗的鋼鐵獠牙?!

海風嗚咽,如同巨獸的低吼,預示着更加凶險的風暴,即將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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