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彰會的餘溫尚未完全散去，警局走廊裏投向林楓的目光依舊復雜，但他已無暇理會。胸口的玉佩隔着衣物傳來一絲微弱的冰涼，指尖的儲物戒沉重依舊，都在無聲地提醒着他——凡塵的榮譽如露如電，真正的危機和道路，在另一個層面。
回到冷清的公寓，關上門，隔絕一切喧囂。
他沒有開燈，徑直走到客廳中央，盤膝坐下。地板的冰涼透過薄薄的褲料滲入皮膚，卻讓他紛亂的心緒稍稍沉澱。
意識沉入識海，嚐試牽引空氣中那稀薄到令人絕望的靈氣。《基礎引氣訣》運轉，過程緩慢而艱澀，如同在沙漠中收集露水，整整兩個小時的不懈努力，丹田內那縷真氣的增長微乎其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照這個速度，別說十年結丹，就是築基，也恐怕是癡人說夢。
焦躁感如同藤蔓，悄然纏繞上心頭。
他深吸一口氣，從儲物戒中取出了那件最後的戰利品——從坤哥錢包夾層中找到的、那枚不起眼的古舊玉玦。
玉玦入手微涼，質地粗糙，甚至比不上地攤貨。但在林楓高度集中的神識感知下，卻能察覺到其內部蘊含着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古老的能量波動，與坤哥那枚主玉佩同源，卻微弱了百倍不止，仿佛風中殘燭。
聊勝於無。
他不再猶豫，雙手握住玉玦，《引氣訣》全力運轉，如同飢渴的旅人，開始汲取其中那微末的能量。
過程比吸收靈石更加困難。玉玦中的能量雖然精純，卻仿佛被某種禁制鎖住，流逝的速度慢得令人心焦。他需要耗費極大的心神，才能從中剝離出一絲細若遊線的能量流，引入體內經脈。
這絲能量流異常冰冷，所過之處，經脈都傳來細微的刺痛感，但其精純度卻遠超之前吸收的靈石。
時間在寂靜中流逝。
汗水再次浸溼了他的額發和後背，肌肉因爲長時間保持姿勢和精神的高度凝聚而發出酸澀的抗議。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窗外天色再次泛起魚肚白。
掌心中的玉玦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咔嚓”聲，表面光澤徹底暗淡下去，變得灰白粗糙，內部那絲微弱的能量波動也完全消失。
而林楓體內，那縷艱難汲取的能量流，終於在完成最後一個大周天循環後，匯入丹田氣海。
轟！
丹田內那團原本緩慢旋轉的氣旋猛地加速、膨脹！體積雖然只是壯大了一圈，但其凝實程度和運轉速度，卻有了質的提升！
更多的經脈被強行拓寬、打通，身體內部仿佛有無數細微的閘門被沖開，一種前所未有的通透感和力量感洶涌而出！
煉氣三期！
林楓猛地睜開雙眼，眼底一抹淡金色的精光一閃而逝，在昏暗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明亮。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這口氣息竟凝而不散，如同白色匹練，射出尺許遠才緩緩消散。
成功了！
雖然只是一個小境界的提升，但帶來的變化是顯著的。
五感再次增強。他現在能清晰地聽到隔壁鄰居鬧鍾的滴答聲，能聞到幾條街外早餐攤飄來的油煙味，能看清黑暗中灰塵飄落的軌跡。神識覆蓋的範圍也從十米左右擴展到了接近二十米，感知的清晰度和精度也有了大幅提升。
他甚至能更清晰地“內視”自身經脈中真氣的流淌，對力量的掌控更加精細入微。
一股強大的信心油然而生。如果此刻再面對那只妖物，他相信自已絕不會再那般狼狽。
然而，喜悅只是短暫的。
玉玦化爲齏粉，意味着這條路也走到了盡頭。剩下的，只有懷中那枚作爲玄骨寄魂之所的主玉佩，他絕不敢輕易動用。
資源！沒有資源，一切皆是空談！
“區區煉氣三期，便沾沾自喜？”玄骨冰冷的聲音適時響起，如同兜頭一盆冷水，“汝可知，築基方算真正踏入道途，結丹方可稱一聲‘修士’。前路漫漫，憑此界濁氣，汝壽元耗盡亦難有成。”
林楓沉默，剛突破的欣喜被現實打擊得粉碎。
“那晚輩該如何？”他聲音幹澀地問。
“吾早已言明。”玄骨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凡塵濁世，亦有殘存靈機。古戰場之戾氣、百年凶宅之怨念、橫死之生靈殘留之精魄……皆可煉化吸收。雖駁雜凶險，遠遜正道，卻乃此境唯一速成之法。否則……”
玄骨頓了頓，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極淡的嘲諷與漠然：“……便如螻蟻望天，靜待十年之期至，化作吾復蘇之資糧即可。”
冰冷的選擇再次擺在面前。
是堅守那脆弱的、或許毫無意義的底線，緩慢走向必然的毀滅？還是擁抱黑暗的力量，踩着屍骨和怨魂，掙扎出一線生機？
林楓的手緊緊握起，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仿佛能看到父母犧牲時堅定的眼神，能感受到爺爺教誨的“脊梁不能彎”。
可他也能看到玄骨那吞噬一切的冰冷瞳孔，能感受到墨淵和“幽府”那令人窒息的威脅。
內心的掙扎如同風暴般席卷。
就在這時，他胸口的主玉佩，忽然極其輕微地、持續地顫動了一下，並散發出一絲微弱的溫熱。
同時，玄骨“咦”了一聲，聲音裏帶着一絲罕見的詫異和……凝重？
“方才……有一絲極微弱、卻位階極高的神念掃過此域……似乎在探查那‘幽府’魔紋之氣息……”玄骨的聲音變得有些飄忽不定，“看來，此界官面上，倒也並非全是廢物。”
官方？第七辦公室？
林楓心中猛地一動。難道昨天那道神秘的神念，是“第七辦公室”的人？他們已經注意到了幽府的氣息，並且開始行動了？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李濤打來的。
“林楓，準備一下，一小時後我到你樓下接你。第七辦公室的人……想見見我們。”李濤的聲音聽起來異常嚴肅，甚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該來的，終於來了。
林楓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紛亂的思緒。
“是，李隊。”
掛斷電話，他走進浴室。冰冷的水流沖刷着身體，也讓他徹底冷靜下來。
他看着鏡中的自己，眼神疲憊卻深邃，煉氣三期的修爲讓他氣質更加內斂，也更加危險。
他並不知道“第七辦公室”會是什麼態度，是合作？是收編？還是……拘禁研究？
但無論如何，這或許是一個機會。一個既能借助官方力量應對“幽府”威脅，又能更好地隱藏自身秘密，甚至……或許能接觸到更多資源的機會？
當然，也伴隨着巨大的風險。
他擦幹身體，換上筆挺的警服。鏡中的警官，英挺、冷靜，看不出絲毫異常。
他將所有的掙扎、恐懼、期待都深深埋藏在心底。
然後，他拿起手機和鑰匙，看了一眼這個暫時的容身之所，轉身開門下樓。
一輛黑色的轎車已經安靜地停在樓下。車窗降下，露出李濤略顯凝重的側臉。
林楓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子平穩地駛出小區，匯入清晨的車流，向着城市某個未知的方向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