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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漸漸散去,大理的風吹動着花架上纏繞的白繡球、聖潔的白玫瑰和如星子般散落的滿天星。
畫着精致妝容的何皎皎見聊天界面沒有動靜,隨後得意地笑了。
宋柚寧天生就是宋家大小姐怎樣,還不是在傅家活得如同保姆。
何明月就算得到了傅硯深的愛又怎樣,死人可享受不到這些。
另一邊的化妝棚裏,傅硯深正換完筆挺西裝,修身利落的勾勒出寬肩長腿,正姿態矜貴地依靠在沙發上,低頭翻閱婚禮的流程。
可他的目光時不時地飄向手機,眼神中透露出緊張與不安。
“哥,你這又不是第一次結婚,緊張得老看手機幹什麼?”
另一人也笑着調侃:“莫不是擔心新娘太好看,回去了和宋柚寧不好交差?”
傅硯深整理袖口的動作一頓,薄唇緊抿成一條線:“宋柚寧?”
他神色變得更加冷峻:“下次再用這麼隨意的口吻叫她,就別再海市混了。”
瞬間,場內的熱鬧的氣氛直降到零點,誰也不知道傅硯深爲什麼開始在意起了宋柚寧。
一人趕緊圓場:“那肯定還是嫂子最好看了,咱們還是別揣測硯深的心思了。”
他不知道傅硯深喜歡兩者誰多一點,反正都是叫嫂子,誇就對了。
婚禮即將開始前,傅硯深怔愣地站在鏡子前,思緒不由自主地想起七年前那場婚宴。
那時的宋柚寧,一身法式簡約白色紗裙,活脫脫是從城堡裏逃出的公主。
她聲音軟軟的,可在讀結婚誓詞時又是那麼堅定有力。
她恭敬地一桌桌敬酒,臉頰紅撲撲地卻還是在聽到早生貴子時又紅了幾度。
她接過交杯酒,聲音發顫地抵到他的耳邊呢喃:“硯深,喝了酒你我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話音一落,傅硯深只覺渾身燥熱,仰頭將杯中的就的酒一飲而盡,抱着她在紅綢緞的婚床上抵死纏綿。
可是有一次,他按着十點前到家的約定從聚會上離開,有人喝多了毫無顧忌問他:“深哥,你是不是忘記明月姐了?怎麼這麼聽那個女人的話?”
雖然第二天那人酒醒後就去道歉,可這句話就像是堵在他心口的石頭一樣無法發泄。
何明月與他是大學裏的模範情侶,他堅信他是愛着她的,她拼死也要生下傅凜,她肯定也愛着他。
然而他現在和宋柚寧呢?他是因爲明月的心髒還是真的喜歡她上了?
他自己也不明白,只是已經在刻意回避宋柚寧了。
他會答應何皎皎那些無理的要求,一次次破壞和宋柚寧的約定。
他會打壓宋氏的企業,折掉可能帶她飛走的羽翼,他一次次自我催眠,他愛的始終是何明月。
可爲什麼看到宋柚寧在床邊哄睡傅凜時,他卻想和這個女人共度餘生。
直到宋柚寧被推進手術室,他在冰冷的座椅上焦急的等待,摸着狂跳的心口,他知道這份擔心是真的。
手術成功的那刻,傅硯深心底裏暗暗發誓,一定不再辜負她,她現在不用明月的心髒,他愛的就是宋柚寧,
而且宋柚寧再也不欠何家,他可以告訴所有人宋柚寧是他後半生唯一的妻子。
“傅先生,準備好了嗎?該您入場了。”
主持人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他整了整領口,恨不得這場儀式趕緊結束。
婚禮入場音樂響起,傅硯深與何皎皎分別從兩端走至舞台中央。
台下多半是傅硯深與何皎皎的朋友,只是有兩個穿着深黑西裝,胸前配徽章的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如。
“皎皎,那兩位是什麼人?”
何皎皎匆匆瞥了一眼:“可能是讓婚禮更真實,策劃方專門安排的吧。”
在人們的注視下,兩位人員走上台,莊嚴詢問:“傅先生,請問您是否願意確認何皎皎女士爲您的妻子?”
面對着兩個人,傅硯深總覺得問題有些奇怪,但說不上來。
何皎皎拽了下他的袖口,小心提醒:“硯深,大家都等着呢。”
他倉促確認:“我願意。”
“那何皎皎女士您是否願意確認傅硯深先生爲您的丈夫?”
何皎皎在傅硯深唇角淺淺一吻,笑着說道:“我願意。”
隨後,一份婚姻公證書遞到兩人面前:“如果確認無誤的話,請籤字蓋章吧。”
傅硯深微微一愣:“還有這個環節嗎?”
何皎皎一直沉浸在甜蜜的幸福中:“可能是爲了更逼真吧,舉辦方真是用心了。”
傅硯深看了下手腕的表,還有一個小時,他就能從洱海飛回去,見到宋柚寧。
他匆忙按下了手印,在人們的見證中與何皎皎交換對戒,擁吻。
他像個流水線的機器人走完婚禮的流程,卻忽視了紅毯旁多出的那台攝影機。
也沒有注意到那個坐在觀衆席中安安靜靜看完這一切的傅凜。
傅硯深上一年生日送他的電話手表被他攥在手裏,稚嫩的手掌被擠出血痕。
李阿姨站在旁邊大氣不敢喘,也沒想到給傅凜的驚喜竟然是他的爸爸娶了他的小姨。
更沒有想到7歲的傅凜隱忍地等到儀式結束,最後只是簡單說了句:“李阿姨,我們回去吧。”
婚禮結束,傅硯深丟下捧花,坐上早就備好的車去機場。
何皎皎眼泛淚花地拉住車門:“硯深,儀式剛結束,你就不能陪我一會嗎?”
今天是離婚冷靜期最後一天,他必須去找宋柚寧復婚,於是無情地摘掉手上的婚戒扔出窗外。
“現在一切都結束了,以後別再纏着我了。”
引擎的轟鳴聲響徹整個街道,半小時後,他直接抵達頭等艙休息室。
登機前,他腳步一頓,看着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慌了神。
那是......傅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