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穿過公交車鏽蝕的鋼架，在地面投下斑駁的陰影，細小的灰塵在光柱裏浮動，空氣中彌漫着機油和泥土混合的味道。銘天蹲在公交車底盤旁，看着那只從縫隙裏伸出來的手——指甲縫裏嵌着泥，手腕上有幾道淺淺的劃痕，卻能看出主人之前或許很注重細節，因爲手腕內側還殘留着一點淡粉色的指甲油痕跡，只是被灰塵蓋得快要看不見了。
“慢慢喝，別着急。”銘天放輕聲音，怕嚇到底盤下的人，“我這裏還有半包壓縮餅幹，等會兒給你拿過來，先補充點水分。”
蘇晴的手頓了頓，然後傳來擰瓶蓋的輕響，接着是小口喝水的聲音，很輕，像是怕浪費每一滴。過了一會兒，她把空水瓶遞出來，聲音比剛才清晰了些，卻還是帶着虛弱：“謝謝你……我已經兩天沒好好喝水了，之前躲在這裏，只能舔車底的露水。”
銘天接過水瓶，心裏有點發酸。他繞到公交車另一側，那裏的底盤縫隙更大些，能勉強看到蘇晴的樣子：她蜷縮在底盤中間，靠着一根生鏽的鋼管，淺棕色的頭發亂糟糟地貼在臉上，額頭上滿是汗漬，左腿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着，卡其色的褲腿從膝蓋往下被血浸透，硬邦邦的，顯然已經幹涸很久了。
“你的腿……”銘天指着她的腿，語氣裏帶着擔憂，“是被影蝕弄傷的嗎？”
蘇晴點點頭，眼神暗了下去：“三天前，我帶一個團去龍城壁壘，路上遇到一群影蝕，車翻了，團員跑的跑、傷的傷，我被卡在座位裏，腿被變形的車門砸斷了，好不容易爬出來，躲到這裏，已經待了兩天了。”她說着，抬手抹了抹眼睛，聲音有點發顫，“我爸媽在龍城壁壘，我必須找到他們，可我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
銘天沉默了幾秒，他能理解這種無助——就像他現在找不到林曉和陳陽一樣，那種明明有目標，卻被現實困住的感覺，比遇到影蝕更讓人絕望。他站起身：“你等着，我去周圍找找有沒有能用的東西，幫你把腿固定一下，總這樣蜷着不是辦法。”
他展開“虛空感知”，確認10米內沒有紅點，才快速在停車場裏搜索。幸運的是，不遠處的廢棄工具箱裏，他找到一塊還算平整的木板（大概有小臂長），還有一卷沒完全用完的布條；又在翻倒的轎車裏，找到一件幹淨點的舊外套（應該是之前車主留下的）。他把這些東西抱回來，蹲在公交車底盤旁：“我找到木板和布條，先給你做個簡易夾板，可能會有點疼，你忍一下。”
蘇晴咬着牙點頭：“沒事，你弄吧，再疼也比現在這樣好。”
銘天先把舊外套鋪在蘇晴腿下，避免木板硌傷她的皮膚，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左腿抬起來（動作輕得像怕碰碎玻璃），將木板貼在腿外側，用布條一圈圈纏緊——他沒敢纏太鬆，怕固定不住，也沒敢太緊，怕影響血液循環，每纏一圈，都問一句“疼不疼”，直到蘇晴說“剛好”才停下。
“這樣能稍微好點，至少不會再晃到骨頭。”銘天擦了擦額頭的汗，把剩下的半包壓縮餅幹遞進縫隙裏，“你先吃點，補充體力，我再去看看有沒有水——剛才那瓶是最後半瓶了，我們得找新的水源。”
蘇晴接過餅幹，掰了一小塊放進嘴裏，慢慢咀嚼着，突然抬頭看向銘天：“你剛才說，你的異能是感知影蝕？”
“嗯，F級的‘虛空感知’，能探測10米內影蝕的能量波動，看到紅點。”銘天點頭，也沒隱瞞，“你的異能是光盾？能防御影蝕的攻擊嗎？”
提到異能，蘇晴的眼神亮了點，她抬起右手，手心慢慢泛起一層淡白色的光膜——光膜很薄，像層半透明的紗，卻能清晰地看到裏面流動的微光：“F級的光盾，能擋住普通影蝕的爪子，就是用一次會累，撐不了太久。之前有影蝕靠近，我就是靠這個才躲到現在的。”
銘天看着那層光盾，心裏突然有了個念頭——他能感知危險，蘇晴能防御，要是兩人結伴，活下去的幾率肯定比各自獨行大得多。而且蘇晴知道去龍城壁壘的路，他要是能和她一起去，說不定能在壁壘裏找到林曉和陳陽的消息。
“蘇晴，”銘天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想法，“我要去找我的兩個摯友，他們在災難爆發時和我失散了，我想去龍城壁壘碰碰運氣——聽說那裏是大型幸存者基地，說不定能找到他們。你要去龍城壁壘找父母，我們方向一樣，不如暫時結伴？我幫你探路、找物資，你幫我防御影蝕，這樣我們都能更安全地到那裏。”
蘇晴愣住了，她盯着銘天看了幾秒，像是在確認他的誠意。過了一會兒，她輕輕點頭，手心的光盾慢慢散去：“好，我們結伴。剛才要不是你，我可能還在喝露水，連腿都沒法固定。有你的感知，我也不用總提心吊膽怕影蝕突然闖進來。”
銘天心裏一鬆，臉上露出了災難爆發後的第一個笑容：“那我們就暫時是隊友了。我先去周圍找水，你在這裏等着，我會隨時用異能探測，一有情況就喊你。”
他剛要起身，突然想起什麼，把口袋裏的打火機掏出來，遞進縫隙裏：“這個給你，要是遇到危險，先點燃打火機，火光能暫時嚇退影蝕，我會盡快趕回來。”
蘇晴接過打火機，指尖碰到銘天的手，兩人都愣了一下，然後蘇晴小聲說：“你小心點。”
銘天點點頭，展開“虛空感知”，朝着停車場的水龍頭方向走去——他剛才探測到那裏有微弱的水流聲，說不定能找到能喝的水。陽光越來越暖，灑在停車場的廢墟上，像是給這絕望的末日，添了一點微弱的希望。而公交車底盤下，握着打火機的蘇晴，看着銘天的背影，心裏第一次覺得，自己或許真的能走到龍城壁壘，找到父母。
只是他們都沒注意，銘天的“虛空感知”邊緣，一個模糊的紅點，正從停車場的立柱後，慢慢朝着公交車的方向移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