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棠認得他們,他們和村裏的一群孩子經常跑到自己家院子外面往裏面扔石頭,每次石頭砸到池棠時,他們就會哈哈大笑。
就在池棠抑制不住的瑟瑟發抖時,身子一輕被人抱了起來。
蕭雩禮貌微笑,“嬸兒,謝謝您教我織毛衣。也到了做飯的時間了,您忙着吧,我就先回去了。”
“哦,行。”王翠萍起身將蕭雩送到門口,“有不會的地方就過來問我。”
“好的。”
蕭雩一手抱着池棠,一手拎着小水桶,從村長出來沒走多遠就聽到身後追來的腳步聲。
懷裏的池棠緊緊抱住蕭雩的脖子,像見了鬼似的把小臉兒埋進蕭雩的頸肩,不敢往後看。
“喂!”陳衛民跑上前攔住蕭雩的去路,指着他懷裏的池棠,“她真是那個髒兮兮的小啞巴嗎?”
蕭雩冷下臉色,“滾開。”
趙強和馬元亮也圍了上來,趙強用手裏的小樹枝指着蕭雩的鼻子,“你讓誰滾呢?你個假洋鬼子。”
“對呀,這是中國,這是狍子島,你個外來貨才應該滾呢。”馬元亮在一旁附和着。
蕭雩眼皮微微向下耷拉着,語氣淡漠,“好狗不擋道,滾!”
趙強九歲,馬元亮八歲,都是和蕭雩差不多的年紀。
但相比之下,蕭雩要比他們高出半個頭,此時從他身上看不出半點兒孩子氣。冷峻的氣場壓迫感十足,三個小屁孩不約而同的往後退了兩步。
蕭雩冷冷的睨了他們一眼,大步離開。
“等一下,等一下。”陳衛民追上來,滿臉殷切的問道,“我能去你家找池棠一起玩嗎?”
小屁孩,從前總是欺負棠棠,發現棠棠是個漂亮的小妹妹又黏上來要一起玩了。
“不能。”蕭雩冷聲拒絕。
“爲什麼啊?”
蕭雩神色傲慢的掃了他一眼,“因爲你長的醜。”
陳衛民像是被迎頭敲了一棒子,呆若木雞的怔在原地。
而蕭雩的這一句話,幾乎成了陳衛民同學的童年陰影。
被那幾個熊孩子攪的,池棠的情緒一下子就低落了。回家後也是悶悶不樂的拿着鉛筆在紙上隨意塗畫,小手把鉛筆攥的死死的,好幾次薄薄的拼音田字格本都被劃壞了。
蕭雩並沒有阻止,而是由着她獨自宣泄壞情緒。
從井裏壓出一盆冰涼涼的水,蕭雩將小桶裏的扇貝、蜆子還有幾只海螺一股腦兒的倒了進去,又放了一把鹽進去讓它們吐沙。
這時,池棠從屋裏跑出來,小手指着盆裏唯一的一條小魚,“魚。”
“要養嗎?”蕭雩問。
池棠點點頭。
在爺奶屋裏擺放着好幾個罐頭瓶子,這年頭罐頭是逢年過節的禮品,就連玻璃瓶子都跟着水漲船高的成了好東西。
誰家也舍不得扔,用來拔火罐或者裝些小鹹菜、零碎東西,再好不過了。
蕭雩拿了一個稍稍大點的,在裏面裝上水,然後將那條小魚放了進去,就擺在池棠房間裏的窗台上。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
蕭雩並不是賣弄這些淺顯易懂的詩詞,而是找一切機會把這些灌輸給池棠。她這個年齡段已經開始形成長期記憶了,背誦唐詩宋詞是可以給她留下印象的。
“棠棠,你知道東南西北嗎?”
池棠搖着小腦袋,頭發上系着的綾子花也跟着來回擺動。
蕭雩將池棠帶到院子裏,指着天邊的夕陽,“看,太陽落山的方向就是西,與西相對的就是東。方向是很重要的,除了分清東南西北,還要能分清左右。”
蕭雩抓住池棠的右手腕,“你用來拿勺子、拿鉛筆的是右手,就是右邊。你抱小兔子的這只手是左手,就是左邊。”
聽不懂,池棠大大的眼睛裏滿滿的疑惑。
小小的腦袋瓜裏只剩下“東南西北”和“左右”在來回拉鋸,但完全不理解是什麼意思。
“不急。”蕭雩揉了揉她的頭頂,“這些你上學以後老師也會教你,慢慢的你就都懂了,現在我教你點老師教不到的。”
蕭雩來島上的時候書包裏除了書本還放了一把匕首和一個彈弓。
將彈弓拿出來,把上面的皮筋稍稍鬆了鬆,不然以池棠的力氣肯定拉不動。
之後,蕭雩就教她打彈弓。
池棠還挺有天賦的,沒一會兒就掌握了技巧能自己將小石子打出去了。
蕭雩將小水桶擺在離池棠三米遠的地方,承諾只要她能打中水桶就獎勵她一塊大白兔。
之後蕭雩就去抱木柴準備生火做飯了。
忽然“咚”的一聲,水盆裏被扔進一顆石頭,濺起的水花灑的到處都是。
蕭雩看向池棠,還以爲是池棠把石子彈到了水盆裏,結果池棠也是一臉茫然的看向蕭雩。
這時,又連着有兩三個石子被扔了進來,還差點兒打到池棠。
蕭雩往院子外看去,只見趙強帶着村裏的幾個男孩兒在牆外鬼鬼祟祟的。見蕭雩看過來,他們也沒有多害怕,捂着唇嬉皮笑臉的假裝往牆下面躲藏。
眼前的情景對池棠來說就像重復的噩夢。
夢中的她在院子裏用力的按着水裏的床單,一雙小手被井水扎的通紅。牆外的一群孩子不停的往裏面扔石頭,有的砸進盆子裏,有的砸在身上、頭上。
很疼。
而池棠連哭都不敢,全身抖得像篩子一樣默默承受。
不過這一次,有人打碎了噩夢,將池棠從深淵中拖拽出來。
蕭雩拿過池棠手裏的彈弓,輕聲說道,“看着,我給你做個示範。”
蕭雩將手中的彈弓拉滿,躲在牆下的趙強剛一露頭,小石子就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飛了出去。
正打在趙強的腦門上。
那一瞬間趙強甚至沒來得及感受疼痛,只是下意識的往腦門上一摸,結果摸了一手的血。
緊接着,就是“哇”的一聲驚天動地的哭聲,將林子裏的幾只鳥都驚的飛了起來。
蕭雩冷笑了下,對着趙強用唇語明明白白的說了兩個字:廢物。
“你敢打我,我告訴我媽去。”趙強哇哇哭的跑回家去了,餘下的那群孩子瞬間作鳥獸散。
蕭雩蹲下身子,雙手輕輕按着池棠微顫的肩膀,“棠棠,很多時候躲避是沒用的,你越是軟弱他們越是囂張,你得學會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