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鄭洪業看着陳連,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
他張了張嘴,半天憋出來一句。
“你小子......”
“行啊。”
他繞着陳連走了兩圈,像是看什麼稀有動物。
“我剛才還尋思着,給你小子挖個坑,考驗考驗你。”
“結果呢?”
鄭洪業一拍大腿。
“好家夥,我這坑還沒挖明白,你直接給我整了條高速公路出來。”
“我這腦子都快跟不上你的節奏了。”
他說的全是實話。
剛才劉子壯那番聲淚俱下的表演,他一個幹了二十年刑偵的老警察,都差點信了。
那種悲痛,那種被冤枉的憤怒,太真實了。
可陳連幾句話,就把這層完美的僞裝給扒了下來。
情緒管理?
這個詞用得太他媽的絕了。
“老鄭,別捧殺了。”
陳連吐出一個煙圈,懶洋洋地擺擺手。
“基本操作。”
鄭洪業被他這副德行給氣笑了。
他走回辦公桌後,一屁股坐下,表情卻慢慢嚴肅了起來。
他盯着陳連,眼神裏帶着一種審視,還有幾分藏不住的欣賞。
“小陳,說真的。”
“你有沒有想過,正兒八經地來幹我們這行?”
陳連挑了挑眉,沒說話,等着他的下文。
“你看你,年紀輕輕,學歷也夠。”
“就你這腦子,只要你願意,考進來絕對是分分鍾的事。”
鄭洪業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裏透着一股子真誠。
“就算你不考,我也想把你留在我身邊。”
他的聲音沉了下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鄭重。
“我這是愛才。”
“說句不好聽的,我也是怕了你這腦子。”
“你這樣的人,要是走正道,那是國之利器。”
“可要是哪天想不開,走了歪路......”
鄭洪業沒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
那破壞力,絕對是核彈級別的。
他需要把這顆“核彈”牢牢地放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
陳連笑了。
他把煙蒂按進煙灰缸裏,站起身,走到窗邊。
“老鄭,謝了。”
“不過我這人吧,爛泥扶不上牆,就喜歡混吃等死。”
“穿上那身衣服,條條框框太多,不適合我。”
他轉過頭,沖鄭洪業咧嘴一笑。
“再說了,我現在這樣不也挺好?”
“編外人員,隨叫隨到,還能給你查漏補缺,當個外掛用用。”
“多是一件美事啊。”
鄭洪業看着他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小子,油鹽不進。
“行吧,人各有志,我不強求。”
他嘆了口氣,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那接下來呢?”
“既然你認定他有問題,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走?”
“總不能憑你一句‘情緒管理’就把人給抓了吧?”
“那也太玄學了。”
“當然不能。”
陳連走回到沙發邊坐下,翹起了二郎腿。
“咱們辦案,講的是證據。”
“但是在找到證據之前,咱們得先講邏輯。”
他伸出一根手指。
“我所有的推理,都建立在一個核心邏輯上。”
“先大膽假設。”
“然後小心求證。”
“如果最後的結果,能完美地解釋所有的疑點,那就說明我的假設是對的。”
“如果解釋不了,那就推倒重來,換個假設。”
鄭洪業點點頭,這個思路他能理解。
“所以,你現在的假設是......”
“劉子壯,就是凶手。”
陳連的語氣很平淡,但說出的內容卻讓空氣都凝固了幾分。
鄭洪業的眉頭立刻擰成了疙瘩。
“可是最大的問題你還沒解釋。”
“監控!”
“監控明明白白地拍着,案發那段時間,他一直在大堂打電話!”
“他根本沒有作案時間!”
“這可是鐵一樣的不在場證明!”
這才是整個案子最核心的矛盾點。
也是鄭洪業一開始就沒有懷疑劉子壯的根本原因。
“沒錯。”
陳連打了個響指。
“這確實是鐵一樣的不在場證明。”
“但你有沒有想過,這個不在場證明,爲什麼會這麼‘鐵’?”
“鐵到無懈可擊,鐵到讓所有人的第一反應就是排除他的嫌疑。”
他看着鄭洪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因爲,這就是他想要的。”
“這根本不是什麼巧合,這是他精心設計的劇本!”
“他故意在監控底下打電話,故意把自己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裏,就是爲了制造這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他的目的,就是把我們的調查方向,從一開始就引向一條岔路!”
“讓我們去查什麼酒店內部人員,查什麼外部闖入者,查所有和他無關的人!”
“這樣,他自己就能徹底隱身,置身事外!”
陳連的語速越來越快,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子彈。
鄭洪業感覺自己腦子裏那扇堵了很久的門,正在被陳連一腳一腳地踹開。
“可是......可是時間對不上啊!”
他還是抓着最後的那個疑點不放。
“就算他是故意制造不在場證明,那凶手是誰?他總不能一邊在大堂打電話,一邊飛到電梯裏去行凶吧?”
“他不是孫悟空,不會分身術!”
“對!”
陳連猛地一拍手。
“問題就在這!”
“他不會分身術!”
“所以,他一定有一個同夥!”
同夥!
這兩個字從陳連嘴裏說出來,像一道閃電劃破了辦公室的沉悶。
鄭洪業的眼睛瞬間瞪大了。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腦子裏轟的一聲,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被強行串聯了起來。
陳連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繼續輸出着他的推理。
“你想想,那個所謂的‘工作電話’,我們有查過嗎?”
“沒有!”
“因爲我們下意識地就被他的不在場證明給迷惑了,認爲那個電話不重要!”
“但如果,那個電話根本不是打給什麼領導同事呢?”
“如果,電話那頭的人,就是他的同夥呢?”
陳連站了起來,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
“整個計劃是這樣的。”
“劉子壯負責穩住李淑麗,並且把她引到那個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
“同時,他用一個所謂的‘緊急工作電話’把自己摘出去,跑到監控最顯眼的位置,開始他的表演。”
“他那通電話,根本不是在處理工作!”
“他是在給他的同夥,進行現場直播!”
“‘她出門了’。”
“‘她進電梯了’。”
“‘動手!’”
陳連的每一句話,都讓鄭洪業的臉色白一分。
他已經能想象出那個畫面了。
劉子壯在大堂裏焦急地打着電話,臉上是處理工作的煩躁。
而電話的另一頭,一個隱藏在暗處的魔鬼,正根據他的指令,一步步靠近無辜的李淑麗。
這哪裏是什麼工作電話。
這分明是催命的符咒!
太可怕了。
這個計劃,簡直是天衣無縫。
一環扣一環,把所有人都算計了進去。
如果不是陳連這個變態,從那種教科書級別的表演裏看出了破綻,他們可能真的會被引到溝裏去,永遠也查不到劉子壯的頭上。
“這個畜生!”
鄭洪業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
他現在再回想劉子壯剛才那副悲痛欲絕的樣子,
那不是悲痛。
那是計劃成功後的得意和僞裝。
“老鄭,別急着開香檳。”
陳連重新坐下,表情又恢復了那副懶散的樣子。
“現在這一切,還只是我的假設。”
“我們需要證據,去驗證它。”
鄭洪業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看着陳連,眼神裏全是佩服。
“你小子......”
“真是個天才。”
鄭洪業贊嘆陳連的推理讓案情明朗,隨後衆人準備前往案發電梯驗證假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