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一次物理模擬考，排名掉了兩名。你知道爲什麼嗎？”
羅倩的這條短信，像是一道最終判決，砸得蘇念禾眼前發黑。爲什麼？羅倩的潛台詞再清楚不過——是因爲你，蘇念禾，因爲你分散了他的精力，影響了他的狀態。
她癱坐在椅子上，手腳冰涼。先前所有的自我安慰和勉強建立的防線，在這一刻土崩瓦解。數據是不會騙人的，顧言成績下滑了，而自己，就是那個最可能的原因。負罪感像潮水般將她淹沒，幾乎令她窒息。
她甚至沒有勇氣去問顧言這是不是真的。她害怕聽到他疲憊的聲音，害怕從他口中得到證實。
那一晚，蘇念禾徹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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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江州一中高三的教學樓裏，一種微妙的氛圍正在蔓延。
課間，顧言去辦公室交競賽作業，物理李老師，也是他的競賽指導老師，叫住了他。
“顧言啊，作業先放這兒。”李老師推了推眼鏡，語氣看似隨意，“最近感覺怎麼樣？集訓強度能跟上嗎？”
“能跟上，老師。”顧言恭敬地回答。
“嗯，那就好。”李老師點點頭，沉吟片刻，又說，“你是我們學校的苗子，學校和老師都對你寄予厚望。最後這一年，非常關鍵，一定要心無旁騖。有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該放一放就要學會放一放。”
顧言心裏一沉。李老師的話說得委婉，但他聽出了弦外之音。他點了點頭：“我明白，謝謝老師關心。”
走出辦公室，他的眉頭緊緊鎖了起來。連李老師都聽到了風聲？他想起這幾天，似乎總有若有若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偶爾還能捕捉到一些壓低聲音的竊竊私語。
“言哥！”羅倩從後面追上來，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擔憂，“李老師沒說什麼吧？我聽說他好像知道……”
“知道什麼？”顧言停下腳步，目光銳利地看向她。
羅倩似乎被他的眼神嚇到，瑟縮了一下，小聲說：“就是…就是有些人在傳，說你最近狀態不好，是因爲…因爲在網上交了朋友，分散了注意力。”她急忙補充，“我當然不信這些！肯定是有人瞎說！我只是擔心你……”
顧言的臉色沉了下來。果然是這樣。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煩躁：“沒有的事，別聽人亂傳。”
“嗯，我知道。”羅倩乖巧地點頭，和他並肩往教室走，“不過言哥，你也別太不當回事。人言可畏，現在又是關鍵時期，要是傳到班主任或者年級組長那裏，就麻煩了。”
顧言沒有接話，心裏的那根弦卻越繃越緊。
晚上回到家，母親在飯桌上也旁敲側擊：“小言，媽媽知道你學習壓力大，偶爾上網放鬆一下媽媽不反對。但是要有分寸，別耽誤正事，也別…別惹些不必要的麻煩。”
連母親都知道了？顧言握着筷子的手緊了緊，一股無名火涌上心頭。他和蘇念禾的事，除了他自己，只有……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想到了羅倩，但隨即又否定了。羅倩雖然有時候黏人，但應該不至於做這種事。
那這些流言到底是從哪裏起來的？難道是他自己不小心在哪裏露出了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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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念禾這邊，則陷入了更深的自我封閉。她不敢主動聯系顧言，怕影響他，更怕從他那裏得到任何證實她“罪過”的消息。每次手機響起，她都像受驚的兔子，看到是顧言的消息，既欣喜又恐慌。
她的回復變得更加簡短，甚至有些敷衍。
“今天測驗感覺怎麼樣？”顧言問。
“還行。”她回。
“新出的那部動漫你看嗎？聽說不錯。”
“沒時間看。”
她把自己縮進了一個堅硬的殼裏，試圖用這種方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仿佛這樣就能降低對顧言的影響。
顧言明顯感受到了她的變化。她的冷淡和疏離，比那些莫名其妙的流言更讓他心煩意亂。他試圖像上次一樣溝通，但蘇念禾總是用“快考試了，很忙”或者“我沒事，你別擔心”來搪塞。
這種隔閡感，讓他感到無力。競賽的壓力，學校的風言風語，再加上蘇念禾莫名其妙的退縮，幾座大山壓下來，讓他眉宇間的鬱色越來越重。
這天晚上，兩人視頻時，顧言看着屏幕那頭眼神躲閃、強顏歡笑的蘇念禾，累積的情緒終於有些控制不住。
“念禾，我們能不能好好談談？”他揉了揉眉心，聲音裏帶着掩飾不住的疲憊，“你最近到底怎麼了？如果我哪裏做得不好，你可以告訴我。現在這樣…我很累。”
一個“累”字，像一把尖刀，狠狠捅進了蘇念禾的心髒。
看，他終於說累了。他果然覺得累了。
她強忍着眼眶的酸澀，幾乎是本能地回道：“我沒有怎麼了。你累了就快去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
又是這樣！顧言心頭火起，語氣不由得重了些：“蘇念禾！這不是打擾不打擾的問題！我們是戀人，有問題不應該一起面對嗎？你總是這樣把我推開，算什麼？”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麼重的語氣對她說話。蘇念禾愣住了，屏幕裏的她，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圈也紅了。
看到她這副模樣，顧言立刻後悔了，但話已出口，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收回。兩人隔着屏幕，陷入一種難堪的沉默。
“……對不起。”最終，蘇念禾先開了口，聲音帶着哽咽，“是我不好。你好好休息吧。”
說完，她不等顧言回應，直接切斷了視頻。
看着驟然變黑的屏幕，顧言煩躁地一拳砸在書桌上。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而另一邊，蘇念禾趴在床上，將臉深深埋進枕頭裏，無聲地痛哭起來。她最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她不僅影響了他的成績，還讓他感到了疲憊，讓他對她發了火。
他們之間，那原本純美脆弱的感情，已經出現了第一道清晰的裂痕。
而這場風波的幕後推手，此刻正看着手機裏顧言灰暗下去的頭像，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她知道，種子已經播下，只待它生根發芽，最終摧毀那不堪一擊的遙遠聯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