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劉的老頭沒來，倒是來了三個流裏流氣的年輕漢子。
大清早的，三人就堵在林野的瓷坊門口，穿着花襯衫，褲腳卷得老高，嘴裏叼着煙，眼神吊兒郎當地往裏面瞅。其中一個瘦高個一腳踹在門口的木架上，上面擺着的幾個素坯子“哐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誰啊這是？大清早的砸東西！”沈知夏剛打開雜貨鋪的門，就聽見響聲，叉着腰走過來，手裏還攥着剛擦完櫃台的抹布。
瘦高個斜睨了她一眼，嘴角撇出個痞笑：“小娘們兒，這兒沒你的事，滾開。”他指了指瓷坊，“我們找林老板，聽說他這兒的瓷瓶擋着路了，得挪挪。”
林野從裏面沖出來，看見地上的碎坯子，眼睛瞬間紅了：“你們幹什麼！這是我剛做好的坯子，還沒上釉呢！”他攥着拳頭就要上前，被溫硯一把拉住。
溫硯剛從書齋出來，手裏還拿着本線裝書，此刻合上書，平靜地看着那三個漢子：“幾位若是有事，不妨直說。若是來搗亂的，這條巷子的街坊鄰居，怕是不會答應。”
“喲，來了個戴眼鏡的，看着挺斯文啊。”另一個矮胖子嗤笑一聲，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們就是來‘看看’，怎麼着？還不讓看了？”他說着就要往瓷坊裏闖，故意撞了林野一下。
林野沒忍住，推了他一把：“站住！別往裏闖！”
“嘿，還敢動手？”矮胖子立刻嚷嚷起來，“兄弟們，他動手打人！”
三個漢子立刻圍了上來，看架勢是想動手。沈知夏急了，把手裏的抹布往地上一摔，轉身就往雜貨鋪跑，沒多久拎着根擀面杖出來，指着他們罵：“你們這群無賴！光天化日之下欺負人，真當我們老巷子沒人了？”
“知夏，別沖動。”溫硯低聲勸道，眼睛卻快速掃過巷口——王大爺的修鞋攤旁已經圍了幾個街坊，都在往這邊看，眼裏帶着氣。
“沖動？再不動他們就把林野的瓷坊拆了！”沈知夏說着就要沖上去，被溫硯拉住。他對她使了個眼色，又看了看王大爺那邊，沈知夏愣了愣，隨即明白了過來。
溫硯轉向那三個漢子，語氣依舊平靜，卻帶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們是劉先生派來的吧？”他看着瘦高個，“他讓你們來搗亂，無非是想逼我們交出東西。但我勸你們，別白費力氣。這巷子的人住了幾十年，誰家有事，鄰裏都會幫忙。你們要是再鬧，等會兒派出所的人來了，怕是不好收場。”
這話一出，三個漢子的臉色都變了變。他們來之前，姓劉的只說讓他們隨便鬧鬧，嚇唬嚇唬人，沒說這巷子裏的人這麼抱團。
就在這時，王大爺拄着拐杖走過來，身後跟着五六個街坊，有提着菜籃子的大媽，有扛着鋤頭的大叔，一個個都怒氣沖沖的。“你們這群後生，在這兒撒什麼野！”王大爺用拐杖指着那三個漢子，“老沈家的雜貨鋪、老林家的瓷坊、老溫家的書齋，在這條巷子裏守了幾十年，輪得到你們來撒野？”
“就是！趕緊滾！”一個大媽把菜籃子往地上一墩，“再不走我們就報警了！”
瘦高個看這架勢，知道討不到好，狠狠瞪了林野他們一眼，撂下句狠話：“你們等着！”帶着另外兩人灰溜溜地走了。
巷子裏頓時響起一片罵聲，街坊們圍過來，七嘴八舌地問有沒有事。
“多虧了王大爺和街坊們。”林野鬆了口氣，看着地上的碎坯子，心疼得不行。
“那姓劉的真是不要臉！明的不行來暗的！”沈知夏氣得發抖，“這往後日子還怎麼過？”
溫硯看着三個漢子消失的方向，眉頭微蹙：“他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這次是地痞，下次說不定會用別的手段。”他轉向衆人，“多謝各位街坊幫忙，只是這事因我們而起，怕是會連累大家……”
“說啥呢！”王大爺打斷他，“住一條巷子，就是一家人。當年你祖父他們仨，誰家有事不是全巷子幫忙？現在輪到你們了，我們能看着不管？”他拍了拍溫硯的肩膀，“放心，往後他們再來，我們幫你擋着！”
街坊們也紛紛點頭，說會幫忙留意，有動靜就喊一聲。看着大家真誠的笑臉，沈知夏心裏一暖，剛才的怒氣消了不少。
可平靜的日子沒過兩天，麻煩又來了。
那三個地痞又找上門，這次沒砸東西，而是故意在林野的瓷坊門口擺攤，賣些劣質的小玩意兒，喇叭開得震天響，吵得街坊們不得安寧。沈知夏的雜貨鋪也被他們找茬，說買的醬菜裏有頭發，非逼着賠錢，被沈知夏拿出進貨單和衛生許可證懟了回去，卻還是攪得生意都沒法做。
溫硯的書齋倒是清靜些，可那幾個地痞總在門口晃悠，嚇得想來買書的客人都不敢進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晚上，三人聚在書齋裏，臉色都不好看。林野手裏的茶杯被捏得死緊，“我去找他們拼了！”
“拼什麼拼？你打得過三個？”沈知夏瞪他，“得想個辦法，讓他們不敢再來。”
溫硯翻看着那本《窯火記》，忽然指着其中一頁：“你們看這裏。”日記裏寫着，當年沈爺爺他們也曾被地痞騷擾，後來是全巷子的人一起動手，把地痞的窩點給端了，還報了官，讓他們吃了官司。“或許，我們也可以報警。”
“報警？他們沒打人沒砸東西，警察來了也只能勸走，過兩天還會來。”沈知夏搖搖頭，“治標不治本。”
林野忽然眼睛一亮：“我有個辦法。”他湊到兩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沈知夏和溫硯聽着，眼裏漸漸露出笑意。
第二天一早，那三個地痞又來擺攤，喇叭剛打開，就看見沈知夏舉着個大喇叭從雜貨鋪裏出來，對着巷子喊：“各位街坊注意了！這幾個是騙子！賣的東西都是假貨！昨天張大媽買了他們的梳子，一梳就斷；李大爺買了他們的指甲刀，根本剪不動……”
她嗓門大，又說得有板有眼，很快就圍了一群人，對着地痞的攤子指指點點。那三個漢子氣得臉都綠了，想上前搶喇叭，卻被早就等着的幾個街坊攔住。
與此同時，林野拿着手機，假裝在拍視頻，嘴裏還念叨着：“大家快看啊，這幾個地痞又來騷擾我們了，昨天砸了我的瓷坯，今天又來賣假貨，我得把他們拍下來，發到網上去，讓大家都看看他們的真面目……”
瘦高個慌了，上來就要搶手機：“你拍什麼！刪了！”
“我就不刪！”林野往後一躲，“有本事你們再動手，正好讓大家看看你們有多橫！”
溫硯則站在書齋門口，手裏拿着個本子，慢悠悠地說：“我已經記下了你們的長相和車牌號，剛才已經報了警，說有人在巷子裏尋釁滋事，還涉嫌銷售假冒僞劣產品。警察應該快到了。”
這話一出，三個漢子徹底慌了。他們就是來嚇唬人的，沒想把事情鬧大，更怕被發到網上，讓家裏人知道。瘦高個狠狠瞪了三人一眼，趕緊收拾東西，帶着另外兩人狼狽地跑了，連喇叭都忘了拿走。
巷子裏爆發出一陣笑聲，街坊們都誇三人有辦法。
“還是溫先生聰明，說報警把他們嚇住了。”沈知夏笑着說，其實溫硯根本沒報警，只是嚇唬他們。
“還是知夏的大喇叭厲害，一下子就把人聚過來了。”林野也笑了。
溫硯搖搖頭：“是大家心齊。”他看向巷子裏的街坊們，心裏暖暖的，“祖輩們當年能守住巷子，靠的不是一個人，是所有人。現在也一樣。”
夕陽西下，巷子裏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雜貨鋪的醬菜香，瓷坊的泥土味，書齋的墨香，混合在一起，成了最讓人安心的味道。
三人知道，姓劉的老頭肯定還會有別的招數，但他們不再害怕。因爲他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身後有整條巷子的街坊，有祖輩們留下的勇氣，還有彼此。
（下一章預告：姓劉的老頭見地痞不管用，竟找來了文物局的人，說林野的瓷坊裏有“非法挖掘的文物”，想借官方的手搜查。幸好溫硯早有準備，拿出了王大爺的證詞和祖輩留下的憑證，才沒讓對方得逞。但這也讓他們意識到，必須盡快掌握完整的秘瓷燒制技術，才能真正守住這份傳承……）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