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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挽星的生日宴設在縣城最好的國營飯店包廂裏。
周應淮特意請了假,穿着挺括的中山裝,看着蘇挽星在燭光下笑靨如花。
她今天穿了件大紅色的呢子大衣,領口別着一枚精致的胸針。
那是周應淮托人從上海捎來的生日禮物。
“應淮,謝謝你。”
蘇挽星切下一塊奶油蛋糕,溫柔地遞到周應淮嘴邊,“這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個生日。”
周應淮張口接過,甜膩的奶油在口中化開,他卻莫名想起了溫以眠做的那些粗糙但暖胃的農家點心。
包廂門被猛地推開,周磊和周晴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手裏捧着一束野花。
“蘇阿姨,生日快樂!”
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地喊道。
周應淮愣住了:“磊磊,晴晴,你們怎麼來了?”
周磊興奮地跑到蘇挽星身邊:“蘇阿姨生日,我們當然要來,以後您就是我們的媽媽了。”
周晴也用力點頭,眼睛亮晶晶的。
蘇挽星聞言笑得更加燦爛。
從手提包裏掏出塊包裝精美的巧克力和一個時興的發箍:“乖孩子,這是阿姨給你們的禮物。”
周磊迫不及待地撕開巧克力包裝。
周晴則愛不釋手地摸着發箍上亮晶晶的水鑽。
“真好看。”
周晴羨慕地看着蘇挽星身上的大衣,“蘇阿姨,您這大衣真漂亮,我在村裏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衣服。”
蘇挽星得意地撫摸着衣領:“這是你爸爸特意給我買的。”
周應淮看着這一幕,心裏突然像被什麼刺了一下。
他鬼使神差地問:“你們來了,你媽知道嗎?”
周磊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她在家呢。一個農村婦女,又沒出過村子,能去哪兒?哪像蘇阿姨,在大城市上過學,是高知分子。”
周晴一邊試戴發箍,一邊附和:“就是,她什麼都不懂,連字都不認識幾個,根本不配當團長夫人。要是我們是蘇阿姨親生的就好了。”
蘇挽星聞言,笑得更甜了。
周晴貪婪地摸着蘇挽星的大衣,眼中滿是垂涎。
周應淮卻突然心不在焉起來,甜膩的蛋糕在嘴裏泛苦。
他想起溫以眠總是站在廚房的角落裏,用卑微的眼神望着他們。
想起每個他晚歸的夜晚,客廳裏那盞爲她留的煤油燈。
還有她手指上那些做針線活留下的傷痕......
“應淮,你怎麼了?”
蘇挽星注意到他的走神,輕聲問道。
周應淮猛地回神,勉強笑了笑:“沒什麼。”
但那一整晚,他都心神不寧。
溫以眠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總在他眼前晃動,像無聲的質問。
第二天一早,周應淮沒有陪蘇挽星,而是急匆匆地趕回家。
推開院門,院子裏靜悄悄的,沒有炊煙,沒有溫以眠忙碌的身影。
“以眠!”他喊道,聲音在空蕩的院子裏回蕩。
他沖進臥室,衣櫃裏溫以眠那幾件洗得發白的衣服還在,但她常穿的那件藍布衫不見了。
梳妝台上,她唯一的首飾安靜地躺在那裏。
周應淮的心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