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的A大，被一股比軍訓更洶涌的熱潮席卷了——社團招新。
主幹道兩旁搭滿了彩色帳篷，各社團的招牌被風刮得譁譁響，穿着奇裝異服的學長學姐舉着海報穿梭在人群裏，擴音器裏循環播放着招攬新成員的口號，熱鬧得像過年趕集。
“文學社招新啦！喜歡寫作的同學看過來！”
“天文社！帶你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
“街舞社！零基礎也能學，包教包會，還能脫單哦！”
蘇晚被林溪拽着，夾在人潮裏艱難地往前挪。她手裏攥着一張社團招新地圖，指尖在“文學社”三個字上畫了個圈——那是她高中就想好要加入的社團。
“慢點慢點，人太多了！”蘇晚被擠得差點撞到前面的人，手裏的地圖皺成了一團。
“急什麼，”林溪一手護着發箍，一手拉着她往前沖，“去晚了好看的學長都被別人搶走了！哎你看那個動漫社的coser，是不是超帥？”
蘇晚順着她指的方向瞥了一眼，沒什麼興趣。她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文學社。聽說裏面有很多厲害的學長學姐，還能定期收到文學期刊，想想就覺得很美好。
好不容易擠到文學社的帳篷前，蘇晚剛拿起一張報名表，就聽見斜前方傳來一陣歡呼。
“陸星辭！這邊這邊！”
一個穿着天文社藍色馬甲的男生揮着胳膊大喊，聲音穿透了嘈雜的人潮。
蘇晚的筆尖頓了頓，下意識地抬頭望去。
陸星辭正被幾個男生簇擁着，站在天文社的帳篷前。他今天穿了件淺灰色連帽衫，帽子戴在頭上，只露出一截幹淨的下頜線。其中一個男生——蘇晚認出是他同宿舍的張超，正把一件印着星座圖案的馬甲往他身上套。
“別鬧。”陸星辭皺了皺眉，想把馬甲摘下來，卻被張超按住了。
“來都來了，幫社團招個新怎麼了？”張超笑得一臉狡黠，“就憑咱們星辭的顏值，今天至少能多招十個學妹！”
周圍果然響起一陣女生的尖叫，幾個女生紅着臉遞上報名表，眼睛卻黏在陸星辭身上。
陸星辭的表情有點無奈，卻沒再反抗，只是站在那裏，任由張超拿着他的胳膊“展示”，像個被迫營業的模特。
蘇晚看着他身上那件印着北鬥七星的馬甲，心裏莫名有點不舒服。
他不是對這些社團活動不感興趣嗎？軍訓時連集體拉歌都懶得張嘴，怎麼會突然跑到天文社來幫忙招新？
“哎，那不是你同桌嗎？”林溪也看到了，捅了捅蘇晚的胳膊，“他居然去了天文社？跟你想去的文學社就隔了三個帳篷呢！”
蘇晚沒說話，只是低頭看着手裏的文學社報名表，筆尖在“姓名”那一欄懸了半天，沒寫下去。
她忽然有點不想報文學社了。
這個念頭很幼稚，連她自己都知道。可看着陸星辭站在天文社的帳篷前，被一群人圍着，她心裏就像被塞了團棉花，悶悶的。
“你怎麼了？”林溪看出她不對勁，“不是一直想去文學社嗎？趕緊填報名表啊，聽說社長是個超溫柔的學姐呢！”
“我……”蘇晚咬了咬唇，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飄向天文社那邊。陸星辭不知說了句什麼，逗得旁邊的女生們笑成一片，連他自己嘴角都帶着點淺淺的笑意。
陽光落在他身上，好像渾身都在發光。
蘇晚的心裏更悶了。
“要不……我們去看看天文社？”她鬼使神差地說。
“啊？”林溪愣住了，“你不是對星星月亮沒興趣嗎？上次我跟你說流星雨，你還說不如看小說有意思。”
“就……就看看嘛。”蘇晚的臉頰有點燙，拉着林溪就往天文社走，“反正也不急着報名。”
她走得很快，像是在跟誰賭氣。
到了天文社帳篷前，張超一眼就看到了她們，熱情地打招呼：“哎，陸星辭的同桌！來報名嗎？我們天文社可有意思了，每周都有觀測活動，還能看望遠鏡呢！”
蘇晚的臉瞬間紅了，剛想搖頭，就聽見陸星辭的聲音。
“對天文沒興趣就別勉強。”他看着她，眼神裏帶着點不易察覺的調侃，“文學社好像更適合你。”
“誰說我沒興趣了？”蘇晚被他一激，脫口而出，“我覺得天文挺有意思的！”
說完她就後悔了。這話說得太刻意，像個鬧別扭的小孩。
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張超更是擠眉弄眼地撞了撞陸星辭的胳膊。
陸星辭的嘴角也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眼神裏的笑意更深了。“哦？那要不要報名？”
“我……”蘇晚被他看得有點慌，手指緊張地卷着衣角。報吧，自己根本不懂天文，去了也是湊數；不報吧，剛才的話都放出去了，多沒面子。
就在她進退兩難的時候，林溪突然拉了拉她的胳膊，指着不遠處：“哎呀，文學社那邊好像有活動！蘇晚，我們快去看看！”
蘇晚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趕緊點頭：“對對對，我們先去那邊看看！”
說完，她幾乎是逃也似的，跟着林溪擠出了人群。
跑到文學社帳篷前，蘇晚才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氣。心髒在胸腔裏跳得飛快，臉頰燙得能煎雞蛋。
“你剛才跟陸星辭杠上了？”林溪笑得一臉促狹，“還說對天文有意思，我看你是對他有意思吧？”
“別瞎說！”蘇晚的臉更紅了，“我就是……就是不想被他看扁。”
“是是是，不想被看扁。”林溪拖長了語調，明顯不信，“那現在呢？還報不報文學社？”
蘇晚看着眼前的報名表，又回頭望了眼天文社的方向。陸星辭還站在那裏，正低頭聽張超說着什麼，側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柔和。
她深吸一口氣，拿起筆，在文學社的報名表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報。”她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她沒必要因爲他去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喜歡文學就去文學社，這沒什麼好猶豫的。
交了報名表，蘇晚感覺心裏的那團棉花被拿走了，輕鬆了不少。
“這才對嘛。”林溪拍了拍她的肩，“做自己喜歡的事最重要。”
蘇晚點點頭，剛想說話，就看到陸星辭走了過來。
他手裏拿着一張天文社的報名表，走到她面前，遞了過來。“給你。”
“幹嘛？”蘇晚沒接，警惕地看着他。
“備用。”他的語氣很平淡，“萬一哪天突然對天文感興趣了呢？”
蘇晚看着他眼裏的笑意，知道他還在調侃自己。她哼了一聲，沒接那張表，轉身就走：“我才不會感興趣。”
林溪趕緊跟上去，臨走前還沖陸星辭做了個鬼臉。
陸星辭站在原地，看着蘇晚氣鼓鼓的背影，手裏還捏着那張沒送出去的報名表。陽光落在他的臉上，他的嘴角，還掛着沒散去的笑意。
張超湊過來，撞了撞他的胳膊：“可以啊你，都學會逗女生了？”
陸星辭沒說話，只是把那張報名表疊好，放進了口袋裏。
遠處，蘇晚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
看到陸星辭還站在原地，正看着她的方向。
四目相對。
像有電流劃過。
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趕緊轉過頭，拉着林溪快步往前走，臉頰燙得像火燒。
她沒看到，陸星辭在她轉身的瞬間，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社團招新的熱潮還在繼續，人潮涌動，熱鬧非凡。
而在這片喧囂裏，有什麼東西，正悄悄發生着變化。像一場幼稚的拉鋸戰，你進我退，你退我進，卻在不知不覺中，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蘇晚摸着口袋裏文學社的錄取通知，心裏有點甜，又有點慌。
她知道，這場關於文學社和天文社的“競爭”，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