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女王舉辦的“觀星晚宴”如期在王室花園的露天平台舉行。被邀請的星術院學者們(大多是些白發蒼蒼、穿着綴滿星星圖案長袍的老婦人)對於能在“雙月重疊”之夜於王宮最佳觀測點進行學術交流感到無比榮幸。平台上擺滿了精致的點心和高腳杯裝的、泛着微光的“月光露”,氣氛嚴肅而高雅。

林凡,作爲新晉的“王室巧思顧問”,也獲得了列席的資格——雖然他的位置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他穿着一身相對正式的、但依舊是裙裝制式的苑服(這是芙蓉嬤嬤的底線),感覺渾身別扭,心思完全不在那些高深的星象討論上。

他的目光,不時瞥向主位旁邊的那張小桌子。三公主琉璃正坐在那裏,小口啜飲着果汁,一副百無聊賴、強打精神的乖巧模樣。她穿着華麗的公主禮服,銀發挽成了復雜的發髻,戴着小小的水晶王冠,與平日裏那個在觀星苑打滾的“野丫頭”判若兩人。

按照計劃,宴會進行到中場,琉璃會以“體弱不勝夜風”爲由提前退席,返回觀星苑。而林凡則需要稍晚一些,找個借口(比如“回初芽苑記錄觀測靈感”)離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空中的兩顆月亮——散發着柔和綠光的“翠玉之月”和體積稍小、泛着冷白光芒的“銀梭之月”——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靠近。當它們完全重疊的那一刻,便是古籍記載的“雙月重疊”之刻,屆時“泣血之眼”星域的主星會異常明亮。

終於,琉璃用手帕掩嘴,輕輕咳嗽了幾聲,對女王低聲說了幾句。女王慈愛地點點頭,示意侍女護送她回去。琉璃起身,在侍女的簇擁下,儀態萬千地離開了平台。經過林凡身邊時,她的眼神飛快地和他對視了一下,閃過一絲狡黠和興奮。

又過了約莫半小時,林凡也站起身,向身旁一位正在激烈爭論“銀梭之月軌道偏角對潮汐力影響”的老學者告罪,表示需要回去記錄一些“巧思”靈感。老學者正爭得面紅耳赤,隨意揮了揮手,注意力根本沒在他身上。

林凡順利離開了宴會場地,心髒卻開始加速跳動。真正的冒險,現在才開始。

他沒有回初芽苑,而是借着建築物和園林的陰影,熟門熟路地朝着觀星苑的方向潛行。得益於他平時在王宮內“招搖過市”以及多次往返觀星苑,侍衛們對他的出現已經見怪不怪,加上今晚注意力大多集中在宴會安保上,他幾乎沒遇到什麼盤問。

來到觀星苑附近,他按照約定,發出幾聲類似某種夜行昆蟲的鳴叫——這是他利用薄木片和細線制作的簡易“鳴器”發出的聲音。

很快,觀星苑側面的一個小窗戶被輕輕推開,一條用床單和窗簾繩臨時結成的繩索垂了下來。緊接着,一個嬌小的、換上了一身深藍色便捷衣褲(明顯是改小了的男式便裝,在這個世界同樣“異端”)的身影,背着個不小的包裹,靈巧地抓住繩索,試圖往下滑。

是琉璃!她居然自己先爬出來了!

林凡嚇了一跳,趕緊沖過去,在下面張開手臂準備接應。琉璃的爬繩技巧顯然不怎麼樣,幾乎是半滑半掉地落了下來,被林凡接了個滿懷,兩人一起踉蹌了幾步才站穩。

“你沒事吧?”林凡壓低聲音問。

“沒……沒事!”琉璃小臉通紅,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她拍了拍身上的灰,指了指背上那個鼓鼓囊囊的包裹,“裝備都帶齊了!我們快走!”

兩人不敢耽擱,借着夜色和園林的掩護,朝着王宮外圍一處相對偏僻的圍牆摸去。那裏是琉璃小時候偷偷溜出去玩的“秘密通道”之一,圍牆外是一條罕有人至的舊巷。

來到牆根下,林凡從自己的工具包裏拿出了準備好的“飛爪鉤”——一個他設計的、帶有三個倒鉤的金屬爪,連接着結實的繩索。他奮力將飛爪拋上牆頭,試了試牢固程度。

“我先上,然後拉你上去。”林凡低聲道。

“不用!”琉璃卻自信滿滿,她閉上眼睛,雙手微微抬起,口中念念有詞。一股微弱的氣流開始在她腳下盤旋,托着她的身體緩緩上升——正是她之前搞砸了的“微風術”的改良應用,這次控制得精準了許多,雖然速度慢,但足夠安靜和穩定。

林凡看得目瞪口呆,魔法在某些方面,確實比物理工具方便得多!

他也趕緊抓住繩索,利用蹬牆的技巧,費力地爬了上去。騎在牆頭,他回望了一眼燈火通明的王宮宴會方向,然後和琉璃一起,將繩索收回,迅速滑落到牆外的黑暗中。

雙腳踩在王宮外的土地上,兩人都鬆了一口氣,一種自由的、冒險的興奮感涌上心頭。

“成功了!我們出來了!”琉璃壓抑着聲音歡呼,紫眸在夜色中閃閃發光。

“快走,這裏還不安全。”林凡拉起多功能腰帶上一個卡扣掛着的簡易燈籠——裏面不是火,而是幾塊能發出微弱冷光的“月光石”碎片(琉璃從倉庫“借”的),雖然照明範圍有限,但勝在隱蔽。

他們按照事先研究好的路線,避開主幹道,專挑小路和巷道,朝着王城外的“星隕之丘”方向快速行進。

星隕之丘位於王城以西約十裏外,是一座不高但地勢開闊的丘陵,據說在古代曾有隕星墜落於此,故得名。這裏夜晚人跡罕至,正是觀測天象和驗證古籍的理想地點。

一路上,兩人既緊張又興奮。林凡不斷利用指南針修正方向,琉璃則時不時舉起單筒望遠鏡觀察四周和天空。艾斯蒂姆大陸的野外夜晚並不完全寧靜,遠處傳來不知名魔獸的嚎叫,草叢中偶爾有窸窣的聲響,都讓兩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林凡,你看那邊!”琉璃突然拉住林凡,緊張地指向左前方的一片灌木叢。

林凡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借着朦朧的月光(雙月尚未完全重疊),似乎看到灌木叢後有兩點幽幽的綠光。

是野獸?還是……跟蹤者?

林凡立刻從腰帶上解下那個“辣眼睛”驅蟲粉包,握在手中,低聲道:“慢慢後退,別驚動它。”

就在兩人屏住呼吸,緩緩移動時,那兩點綠光突然動了,伴隨着一聲低沉而威嚴的“咕嗚——”聲,一個巨大的影子從灌木叢後站了起來。

那是一只體型堪比小牛犢的貓頭鷹!它渾身覆蓋着鐵灰色的羽毛,頭部有兩簇如同犄角般的羽冠,那雙巨大的、散發着綠光的眼睛正居高臨下地審視着這兩個不速之客。

“是……是角梟!一種低階魔獸!通常不會主動攻擊人,但領地意識很強!”琉璃的聲音帶着顫抖,“我們好像闖入它的地盤了!”

角梟張開巨大的翅膀,發出威脅性的“噗啦”聲,似乎下一刻就要撲過來。

林凡腦中飛快運轉。戰鬥?不可能!逃跑?激怒它可能更危險!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驅蟲粉包,又看了看角梟那敏銳的眼睛和鼻孔,心一橫。

“捂住口鼻!”林凡低喝一聲,猛地將手中的驅蟲粉包朝着角梟前方的空地扔去!

紙包在空中散開,大量的辣椒粉、蒜粉等混合刺激性粉末彌漫開來,形成一小片紅色的“煙霧”。

“阿——嚏!!!”

一聲驚天動地的噴嚏聲從角梟那裏傳來!它顯然被這從未體驗過的、直沖腦門的刺激氣味給整懵了,巨大的腦袋猛地後仰,連連甩頭,那雙銳利的綠眼睛瞬間充滿了“淚水”(如果鳥有眼淚的話),不停地打着噴嚏,再也顧不上威懾這兩個人類。

“快跑!”林凡拉起還在發愣的琉璃,繞過那片辛辣的“雷區”,玩命地朝星隕之丘的方向跑去。

跑了不知道多遠,直到確認那只倒黴的角梟沒有追來,兩人才停下來,扶着膝蓋大口喘氣。

“哈……哈哈……”琉璃突然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你看到它的樣子了嗎?打噴嚏的角梟……哈哈哈……‘辣眼睛’驅蟲粉,果然名不虛傳!”

林凡也忍不住笑了,緊張的氣氛一掃而空。他抬頭望向天空,只見“翠玉之月”和“銀梭之月”的邊緣已經幾乎貼在了一起,即將完成重疊。

“沒時間休息了,快!馬上就要到時間了!”

兩人鼓起餘力,朝着近在咫尺的星隕之丘頂端,發起了最後的沖刺。

禁忌的探險,在貓頭鷹的噴嚏聲中,正式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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