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葉尖尖口氣很不好，山菊嚇的不敢說話，低頭垂手靠牆站，等了一會兒，看婆婆沒補充什麼進了屋子，才進了廚房了，看着袋子裏剩的一點米腦袋都大了。
婆婆沒說到底抓幾把米，不知道她今兒想喝稠的還是稀的，萬一熬好了，她又挑毛病不讓她吃飯怎麼辦。
不過還好婆婆今兒沒罵她賤貨笨豬找打，她昨晚吃飽了都沒害喜反應，今兒精神就好了很多，想如果今兒還能美美的喝頓小米粥，天亮了去外面找野菜就不累了。
找到野菜婆婆高興了，指不定就真的不拿錐子戳她了，她決定還和昨兒一樣，用那麼多米加那麼多水。
可要淘米時，卻發現兩口大水缸都剩了個底，水瓢都舀不上了，只好喊翠翠進來將水缸傾斜，水聚在一頭勉強舀出了些，兩只水缸湊了半鍋水。
翠翠小聲說：“娘昨晚洗腳，用了一大盆水。”
山菊將米下進鍋裏，想了想：“這點水不夠，先泡着，等你哥他們挑回水再熬。”
昨晚滿滿一鍋水才熬了婆婆滿意的米粥，半鍋水熬不好。
她隔着窗戶看主屋門關着燈也沒亮，解下圍裙：“我先給你哥補衣服去，你哥褲子劃破了，快露屁股了。”
婆婆也真是的，天幹泉裏都沒水了，村裏規定每家每戶隔一天才能去挑水，大家都不敢洗臉，做飯喝水都省着，她倒好還洗腳，還用那麼多水。
可她不敢說，翠翠嘴不牢，她說什麼一會婆婆就知道了，雖然每次婆婆都會出賣翠翠，對她比對自己還狠。
翠翠沒跟山菊進屋，她在主屋門口等了一會兒，裏面沒一點聲音。
娘沒給她安排活，她的自己找活兒幹，昨晚她和嫂子睡一屋，但願一會兒娘起來，別說她們背後說她壞話，罵她沒眼色。
翠翠先將昨晚洗的衣服拿出去搭在大門外的柴摞上，一會兒衣服幹了的換上。
她現在身上穿的，是嫂子成親時時的衣服，平時趕集串親戚穿的，嫂子很愛惜不能弄髒了。
搭好了衣服，她拿來了老掃把掃起了院子。
刺啦刺啦......。
聲音太刺耳，葉尖尖氣的起來吸上鞋子，下了炕拉開門說：“天都沒亮，你刺啦刺啦的掃什麼掃，回屋待着。”
黎明前的黑暗，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的，能看得見麼。
翠翠嚇的扔下掃把推開吳二狗來福住的屋門，鑽了進去，都沒敢進嫂子屋。
山菊聽到葉尖尖的聲音第一時間吹滅了燈，手裏的針還扎了手指頭，她將手指放嘴裏吸了吸，抹黑將破衣服卷起來。
漆黑一片安靜極了，葉尖尖也沒了睡意，她摸索着點亮油燈，看到炕角有一只暗紅色刷漆大箱子，上面放着幾件衣服，箱子還掛着鎖。
這箱子是這個家除了破飯桌唯一的家具了，她憑着記憶找出鑰匙，打開。
銀釵，木釵，骨釵，頭花，頭繩，項鏈，小銅鏡，肚兜手帕，針線包......。
銀釵也不是成色很好的，別的都不值錢，都是吳大狗留下的原主的私人物品，除了她誰都不敢動。。
葉尖尖一樣一樣的看過，挑出幾支銀釵，以後可以用來打個掩護。
她又拿出銅鏡照了照，臉型很周正，眉眼也清秀，只是眼角臉頰抓痕刺眼了，睡了一夜臉都腫了，頭上有血痂，脖子上也是淤血，很寒磣，看來沒一兩個月都好不了。
她鎖好了箱子，繼續躺炕上等着第一束光亮進了屋子，天大亮才拉開門出去，才看到側牆哪個豁口豬都能跑出去，怪不得說昨兒有人進來。
她沿着院牆走了一圈，宅院子真不小，前院後院足足有一畝多，後院有豬圈，羊圈，牛圈，驢槽，馬棚，雞窩，六畜的家舍倒是很齊全，可惜只有一頭瘦骨嶙峋的牛，目光茫然機械的嚼着幹草。
整個院子破破爛爛，牆頭坑坑窪窪，牆角長滿了幹枯的野草。
葉尖尖轉了一圈回來站在屋檐下，看着明顯坑坑窪窪的地面，破爛的一扇門都掉下來的大門。
院子破不怕，可以翻新改造加蓋，這麼大的宅子，完全可以改造成二進院，將家畜隔開，目前她還的和翠翠睡，的盡快有獨立的房間。
走出大門，那堆高高的柴禾摞上，搭着翠翠的衣裳，都看不出什麼顏色什麼花色。補丁多的都摞不下了，有一片補丁還開了。
十歲的姑娘就一身衣服，冬天裏面塞點棉花，加層她的破舊衣服，就過冬了。
山菊也只有三身衣服，她現在穿的，翠翠穿的，還有身棉衣，那是成親時娘家陪嫁了兩身，婆家做了兩身，都是一單一棉。
只是另一身棉衣成親的第三天，就被葉尖尖拿回娘家送給兄弟媳婦了。
旺財來福吳二狗也都沒換洗的衣服，尤其是吳二狗，穿的是旺財短了小了的衣服，跟着她過了七八年沒添過新衣服。
葉尖尖心裏冷嗖嗖的，這過的什麼日子，天快冷了，的盡快改善。
只是就算有跨時空兌換系統，那也得一點一點的來啊，還不能被發現，要不然會被當做妖怪祭奠山神。
翠翠也是沒記性，聽到她出門又溜出來掃院子，掃完了前院後院，掃完了後院掃大門外，看見葉尖尖更賣力了，有表現的意思。
葉尖尖看着光杆的掃把蹭着地面，難得的沖着翠翠笑了笑，翠翠嚇的一個哆嗦，掃把差點掉了。
葉尖尖無語了，摸了摸腫起來的臉，她感覺笑得很慈愛真誠，怎麼就把孩子嚇成這樣了，還是回去屋裏待着吧，別給她們造成困擾了。
葉尖尖進了院子，看廚房沒動靜，想去看看米粥熬好了麼，沒聞到米香味啊。
才走到廚房門口，山菊急匆匆的從後院過來，懷裏抱着幹蒿草搶先進了廚房，將蒿草放在灶膛前，低眉垂目雙手垂下，低聲說：“娘，水，水不夠用了。”
水不夠了？葉尖尖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昨晚她洗腳用了一大盆。
有點悻悻的說：“那就等水挑回來再說。”
她洗腳用完了做早飯的水，怪不好意思的，還是回屋待着吧。
看着葉尖尖慢吞吞移動的背影，山菊捂着心口長出口氣，還好婆婆沒罵她廢物，用水沒有計劃。
大門外翠翠偷看眼葉尖尖進了屋子，才放心大膽的將院牆一側的場院，通往祖父家的小路都掃的光堂堂的，娘不出來她才敢這麼掃，要不然灰塵楊到娘身上會挨打的。
快掃到祖父家了，忽然看見祖父吳大拿扛個鋤頭過出，臉上有道淺淺的抓痕，知道是被後祖母抓破的，她也見怪不怪了，祖父也不喜歡她，跟娘一樣討厭她。
翠翠快速地轉身往回走走，想盡快回家躲進去，還沒走到大門口。
“翠翠。”吳大拿喊住了她。
“祖父。”翠翠停下來轉過身子看着地面，腳尖不安地摳着地面。
吳大拿放下鋤頭，去大門口看了眼。
小聲問：“昨爾你提的另只袋子裏裝的是什麼？”
羅氏昨晚說葉尖尖給她一碗小米，就是爲了掩護翠翠手裏提的另一個白袋子，那只白袋子裏裝的不是小麥就是玉米。
連續兩年旱災，家家戶戶都沒糧食，吳大拿家算村裏富裕的，現在也拿不出半升糧食來，白袋子如果裝的是糧食，怎麼都在三十斤以上，羅氏讓他想辦法打聽清楚，弄一半過來。
昨兒翠翠提的袋子他也看到了。
翠翠臉都白了，斷糧後，娘每天都去祖父家，吵着鬧着搶着，搶回了好幾次吃的，祖母也經常來家裏搶吃的。
娘和祖母爭來鬥去的，每次都對罵撕打，今天你占上風，明天她占上風的。
兩個女人的爭鬥，祖父基本上是不參與的，也就是偶爾娘占上風的時候，在大門外說幾句不輕不重的話，給祖母找回點面子。
可祖父今天竟然問了布袋的事兒。
翠翠嘴唇蠕動了好半天才說：“沒，沒什麼，空袋子。”
她不會說謊也不敢說，謊話就寫在了臉上。
吳大拿冷下臉：“你當我和你祖母都是瞎子？空袋子和裝東西的袋子分不清楚？”
說話將手上的鋤頭在地上搗了搗，翠翠下意識的護着頭，身子躲了躲。
她被打怕了，娘打她，祖父祖母都打她，小叔叔進寶平時遇見她看不順眼都會追着打，她都習慣了他們抬手，她就護頭
吳大拿今兒個沒打翠翠，今早上喝了碗熱乎乎油汪汪的小米湯，雖然清的能照出人影，好歹肚子裏有了點油水，燥氣也不是那麼大了，翠翠畢竟是兒子的骨肉，自己的親孫女。
吳大拿口氣軟和起來.“祖父不打你，你實話說，昨兒你提回去的布袋裝的是不是玉米？”
他沒說麥子，連續兩年麥子幾乎顆粒無收，兒媳婦家的情況他還是比較清楚的。
翠翠睜大眼睛拼命的搖頭，布袋裏的大饅頭都吃完了，但她不敢說大饅頭，會被祖父挑理的，那麼多大饅頭不給老人家分一點，不孝，會被祖母咬住不放的。
吳大拿渾濁還帶着眼屎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翠翠，他知道翠翠膽小不會說話，看她表情斷定袋裏肯定有糧食，他一把抓住翠翠稀薄的頭發：拽着：“說，不說把你扔下去。”
爲了口吃的，他的將翠翠嚇的說出實話，小路邊就是山沿，下去就是山坡，再往下還有壕溝，壕溝裏都是石頭。
翠翠嚇得閉上眼睛哭了起來，她不敢反抗也不敢說。
吳大拿真的將她往路邊山沿拽，翠翠尖聲叫了起來：“祖父......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