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冰冷的、機械的女聲，一遍又一遍地從手機聽筒裏傳來，像是一盆接一盆的冰水，澆在周燼的心頭。

起初是難以置信的錯愕，隨即是被人不告而別的怒火，但當他第十幾次按下重撥鍵，聽到的依舊是那毫無感情的提示音時，一種陌生的、尖銳的恐慌感，如同藤蔓般悄然纏繞上他的心髒，越收越緊。

她竟然關機了？

她竟然敢不接他的電話？

她竟然……真的走了？

紐約大學？她什麼時候申請的？他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無數個問號在周燼腦中炸開，攪得他心煩意亂。

他猛地從病床旁的椅子上站起身，動作大得帶倒了旁邊的水杯，玻璃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病房裏格外刺耳。

“阿燼？你怎麼了？”江綰綰剛辦完出院手續，震驚的看着他。

周燼沒有理會她，甚至沒有看她一眼，抓起車鑰匙，像一陣風似的沖出了病房。

黑色的跑車在夜色中如同失控的野獸，一路狂飆回到南城大學。

他粗暴地推開江寧微宿舍的門，裏面空無一人。

屬於江寧微的那個靠門的下鋪，床板光禿禿的，只剩下冰冷的木板，連一張廢紙都沒有留下。

衣櫃敞開着，裏面空空如也。整個空間，幹淨得仿佛從未有人居住過，只有空氣中，似乎還殘留着一絲極淡的、屬於她身上那種幹淨的皂角混合着陽光的味道。

這味道，讓周燼的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傳來一陣尖銳的酸脹感。

“她人呢？！”周燼猛地轉身，抓住一個剛回宿舍、被他的樣子嚇呆的女生，聲音冷厲得如同淬了冰。

女生嚇得臉色發白，結結巴巴地回答：“寧、寧微？她……她一周前就辦理休學了，東西都搬走了……去、去紐約留學了……”

休學……留學……一周前……

每一個詞，都像是一記重錘，砸在周燼的耳膜上。

原來，是真的。

她真的走了。

他鬆開手，失魂落魄地站在那空蕩蕩的床鋪前，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什麼叫人去樓空。

一種巨大的、空落落的虛無感，從四面八方涌來，將他緊緊包裹。

他習慣性地去摸煙盒，卻發現裏面早已空空如也。

以前，這種小事，根本不需要他操心，江寧微總會默默準備好一切。

手機再次瘋狂地響了起來，是江綰綰。

他按掉，對方卻不依不饒。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陌生情緒，強迫自己恢復冷靜，驅車返回他爲江綰綰出院準備的慶祝宴會。

宴會設在他家名下的一家高級會所，燈火輝煌，衣香鬢影。

江綰綰穿着昂貴的禮服，像只快樂的蝴蝶，周旋在恭維她的人群中，看到他回來，立刻嬌笑着迎上來，挽住他的手臂：“阿燼，你跑去哪裏了嘛！大家都在等你切蛋糕呢！”

巨大的多層蛋糕被推上來，周圍響起熱烈的掌聲。

江綰綰將切蛋糕的刀遞到他手裏，滿臉期待。

周燼接過刀，目光掃過蛋糕，卻有些恍惚。

他下意識地切下第一刀，然後，又切了一塊，習慣性地推到了自己身旁的那個空位前——

那是過去無數次，他默許江寧微作爲“跟班”站立，後來偶爾也會讓她坐下吃東西的位置。

整個會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塊突兀的蛋糕和空蕩蕩的椅子上。

江綰綰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變得難看至極，她猛地拽了一下周燼的胳膊，聲音帶着壓抑的怒火和委屈：“阿燼！你旁邊沒人！你推給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