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明媚的陽光籠罩在她頭頂，暈開淺金色的微芒，她杏眼微怔驚惶抬眸，瞳仁裏晶光流轉。
這雙秋水含露般的眉眼，怎麼看都是嬌美佳人，即使她曾梳着簡單的發髻，穿上不合身的男子衣裳，也不該把她看成街頭小貨郎。
商陸不禁自嘲，難怪之前在紅娘館，看她總有種怪異的感覺。
蘇芷香不知他心裏所想，驚恐的目光滑過他微微勾起的唇邊，掙扎間衣袖滑落，露出手上被勒的淤青。
商陸淡淡地瞥了眼：“人人都愛蘇門慶？”
原來他還在計較當初認錯人，蘇芷香忽覺胸口悶着一股氣。他都打聽出她的底細了，還在她面前裝什麼糊塗。
蘇芷香仰起頭，裝作不在意地笑了笑：“好漢不提當年勇。”
“那麼現在，我該叫你孫小姐還是蘇、芷、香？”他冷漠的調侃讓她心驚膽顫，蘇芷香隱忍着咬牙道：“陸公子，好巧啊，又見面了。”
商陸神色淡然，那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就像睥睨困在牢籠裏的獵物。
他手上放緩力道，俯身在她耳邊低語：“你好大的膽子，連惠民堂迎新宴都敢闖。”
蘇芷香反唇相譏：“彼此彼此，柳老頭都被你哄得摸不着北。”
“知己知彼方能知進退。”商陸垂眸看她清澈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警告，“聽說，衙門正在抓假藥販子，你千萬要小心。”
果然，他就仗着捕頭的身份欺負人呢！
奇怪的是，他好像不是來抓她的，卻又不打算放過她，這克星究竟想做什麼？
蘇芷香也不揭穿，繼續裝傻：“與我何幹？我又不認識假藥販子。”
“或者，你可以考慮戴罪立功。”商陸直視着她，眼神咄咄逼人，“只要你老實交代，協助衙門抓住真凶，也算是功過相抵了。”
“我、我何罪之有？”蘇芷香嘴上不服氣，其實還是有點兒心虛，畢竟她賣的是仿藥，商安堂若是較起真來，她免不了吃官司。
蘇芷香自己清楚，她與商安堂鬥下去無異於以卵擊石，更不必說衙門也盯着這樁案子。
但要讓她去揭發假藥販子到處樹敵，以後蘇家人在柏州還能混下去麼，萬一有人存心報復，那是防不勝防啊。
蘇芷香愁眉苦臉：“我真不知道是誰做的假藥，總不能胡編亂造呀。”
“對了，那兩箱益心丸，至少賣了幾百兩銀子吧。”商陸耐心地提醒她，話裏行間的威脅不言而喻。
蘇芷香向來討厭受制於人，偏偏這把柄被克星抓住了。她竭力壓下竄到嗓子眼兒的怒氣，反復告誡自己，做人要識時務，抱大腿要趁早。
“公子這話見外了，我這輩子最瞧不起的就是賣假藥的，怎能爲了幾個錢去害人呢！不用你說，我保證以後多留意，一旦有發現立刻告訴你。”
蘇芷香笑得諂媚，商陸微皺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
“我給你三天時間，若是你敢趁機逃跑或有其他打算，下次我們就在公堂相見。”
“說笑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怎麼可能一走了之......”蘇芷香不敢翻臉暗自慪氣，蘇母拿抹布擦着手從裏屋走出來，好奇地打量她和商陸。
蘇芷香唯恐母親擔心，靈機一動推開商陸：“長雞眼別擔心，我去給您拿藥。”
商陸倒也配合：“腳氣散、雞眼膏，各拿十瓶。”
蘇芷香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您只有一雙腳，這麼多用得完嗎？”
“送人。”商陸語氣豪爽，蘇母目露喜色，把他當成貴客招待：“這位客官，阿香很快就給您包好，我家雞眼膏是柏州一絕，當年她爹外號蘇一刀，專治腳疾。”
商陸彬彬有禮地微笑點頭，儼然是溫潤如玉的美男子。
蘇母看得恍神，這般俊俏的公子要是他的女婿，她立刻就出門燒高香。
“客官，您的藥包好了。”蘇芷香實在聽不下去，快步跑出櫃台擋住蘇母的視線。
商陸從懷裏取出蘇芷香的錢袋，打開找了找，故意讓她看到裏面有多少銀子，最後丟給她一塊最小的碎銀。
蘇芷香咬牙接過：“錢貨兩清，慢走不送。”
商陸不以爲然地譏諷一笑，拎起藥包走出鋪子，蘇芷香在他身後氣得直揮拳。
直到那抹俊逸背影消失在轉角，蘇芷香整個人還是繃得僵直。她警惕地四下張望，無論是街頭小販還是路過行人，看誰都像是盯梢的。
蘇芷香心裏就像揣着快炸開的油鍋，急得上火冒煙。英子到處幫她找買家，但她什麼都做不了，稍有不慎就將連累同伴，恐怕一家人都得栽進去。
眼下是沒法子賣藥了，她親手做的商安堂仿藥都得舍棄嗎？那些都是貨真價實的好藥。
蘇芷香還沒想出對策，迎面瞧見凶神惡煞的捕快直奔過來，一個個虎目圓睜，像要把她扒皮抽骨似的。
天殺的，那克星說過給她三天時間，怎麼突然又反悔了？
蘇芷香腦海裏傳來撕心裂肺的呼喊“快逃”，但她就像被射穿腿的兔子動彈不得，死死地盯着狠辣的獵手，連聲呼救都發不出來。
“阿香。”蘇母看到那些捕快心如擂鼓，沖上前抓住女兒冰涼的手。
她聽蘇父說過，即使女兒賣的不是假藥，但被抓住也要坐牢的。她乖巧的兒子已經被綁走了，萬一連懂事的女兒都失去了，她這個做娘的該怎麼活下去。
“沖我來！”蘇母不顧一切把蘇芷香拉到身後，舍身就義般挺起胸膛。
蘇芷香被母親感動得一塌糊塗，眼眶瞬間就紅了：“娘，與你無關，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傻孩子，娘都一把年紀了，活夠本了......”母女倆爭執之時，捕快們目不斜視從門口走過去。
蘇芷香愣了下，匆忙捂住母親的嘴，側身看着那些捕快穿過蒼術巷。
原來是捕快日常巡街，她卻嚇得像生離死別，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真是受夠了。
那克星明擺着不放過她，劉老二還拿捏着她的短處，如今前有狼後有虎，她該怎麼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