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芷端着托盤推門而入,就見自己家主子坐在窗邊望着外面,背影竟透着一股寂寥。
霜芷定了定心神,緩聲開口,“小姐,您怎的醒這麼早?”
姜韞轉過身,聲音有些沙啞,“睡不着便醒了,洗漱吧。”
霜芷應聲,在姜韞起身的空檔,留意到她身前的桌上放着一張宣紙,上面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字,霜芷無意掃了一眼,似乎看到了二房幾人的名字。
姜韞來到她身前,霜芷連忙收回視線,伺候姜韞梳洗。
整理好裙擺,霜芷看着姜韞眼底的紅血絲,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你今日怎麼也學鶯時唉聲嘆氣了?”姜韞調侃一句。
“小姐,”霜芷試探着開口,“您同陸世子......”
姜韞面上的笑意淡了幾分,“霜芷,你覺得陸遲硯是個什麼樣的人?”
霜芷思索片刻,“陸世子溫文爾雅、氣度不凡,和小姐您是青梅竹馬,雖說前幾年被陸侯爺趕去鄉下......可世子非但沒有怨恨,反而發憤圖強,回京後謀得了好差事,對陸侯爺和繼母也十分尊敬。”
陸遲硯的生母安玲華和沈蘭舒是閨中密友,安玲華嫁入宣德侯府爲妻,安玲華先生下了陸遲硯,沈蘭舒有孕後兩人便商定,若沈蘭舒誕下女孩,便爲兩個孩子定下婚約,親上加親。
後來姜家出事,沈蘭舒產女後鬱鬱難消,是安玲華每日領着兩歲的陸遲硯登門拜訪,陪着沈蘭舒熬過了那段艱難的日子,之後兩家的關系也愈發親近。
從姜韞記事起,陸遲硯就一直陪在她身邊,兩人關系很是親密。可惜在陸遲硯八歲的時候,安玲華因病逝世,一年後其父陸侯爺再娶新婦,再一年後他的繼母誕下了一名男嬰。
自此之後,繼母百般刁難陸遲硯,陸侯爺也被迷惑心智,在那個女人的慫恿下將陸遲硯送去了泯陽老家,一待就是八年。
因着這件事沈蘭舒不是沒有找過陸侯爺,可對方根本不聽,沈蘭舒沒有辦法,只能多派了幾個人跟着去泯陽照顧陸遲硯,吃穿用度盡心妥帖,生怕他在老家過不好。
一直到姜韞及笄,陸侯爺還沒有要陸遲硯回來的意思,之後又過了一年,陸遲硯祖母病逝,陸侯爺才鬆口讓他回京服喪守孝,而姜韞和他的婚事因爲孝期只能又拖了三年。
眼下三年孝期馬上過完,兩人的婚事不好再拖,陸家便將婚期定在了明年正月十八。
陸遲硯十分爭氣,在泯陽的這幾年並未荒廢學業,積攢了一身的才華,回京後因着在一次宮宴上爲聖上擋了刺客的刀,被聖上留意到並十分賞識他的才華,自此成爲了聖上面前的紅人。
霜芷抿了抿唇,略有遲疑,“只不過......”
“怎麼?”姜韞看着她。
“奴婢覺得,陸世子好似仙人,沒有一點瑕疵,有些不真實......”霜芷斟酌道。
姜韞嘴角勾起一絲嘲諷。
是啊,世上怎麼會有真正完美無缺之人呢?
即便有,那也只是虛僞的假象。
靜雅院。
王嬤嬤拿着昨日姜韞派霜芷送來的藥包去到廚房,安排下人們熬藥。
“王嬤嬤,今日只煮這一包藥??”煮藥的婆子疑惑問道。
“是,”王嬤嬤應道,“小姐將藥材都放到一起了,也省的你們經常往藥鋪跑。”
“小姐真是體諒奴婢們......”婆子感慨一句。
王嬤嬤笑笑,轉身離開廚房。
經過後院後花園時,就見管家張伯帶人在清理花壇。
“張伯,今日這麼早便忙起來了?”王嬤嬤停下打聲招呼。
“是啊王嬤嬤!”張伯朝她開口,“這不今晨有小丫鬟見這片花壇裏的月季莫名其妙枯了,我就趕緊安排人來清理,免得夫人看到影響心情......”
王嬤嬤點點頭,隨意打量了一眼被清空的小花壇,突然整個人定住。
花壇旁邊的空地上,幾株枯黃的月季被隨意丟棄,幹癟的花瓣完全沒有了昨日的鮮活。
這、這塊花壇是昨天小姐倒藥的地方......
王嬤嬤心慌意亂,快步趕回了主屋。
沈蘭舒剛醒,就見王嬤嬤慌張地小跑進來。
“這是怎麼了?”沈蘭舒詫異道。
此時屋內只有她們主仆二人,王嬤嬤來到床邊,聲音顫抖着開口:
“夫人,陳太醫開的藥......有毒......”
“你說什麼?!”
沈蘭舒錯愕地睜大雙眼,“王嬤嬤,此事可不得胡說!”
王嬤嬤也不想相信,可那些死掉的月季花如何解釋?
王嬤嬤顫聲將昨日姜韞做的事情一一告訴了沈蘭舒。
沈蘭舒聽完,心下大驚。
難怪昨日韞韞悶悶不樂,原來她已經知曉了陳太醫的藥有問題......
可陳太醫怎麼會?
沈蘭舒捂着心口,胸口一陣發悶。
王嬤嬤連忙扶住她,“夫人,您莫要激動......”
沈蘭舒緩過那陣心悸,朝王嬤嬤擺了擺手,“我沒事......”
“王嬤嬤,此事萬不可聲張,就按小姐吩咐的去做,你可明白?”
王嬤嬤堅定地點了點頭,“夫人放心,老奴定會守口如瓶。”
沈蘭舒心中一片哀戚。
連陳太醫都會辜負他們的信任,她的韞韞究竟承受了多大的苦楚,才忍着不敢告訴她......
早膳期間,縱然沈蘭舒滿腹心事,卻壓着不讓姜韞看出分毫。
“娘親今日早膳用的有些少。”姜韞將一小塊糕點夾到沈蘭舒的碗中。
沈蘭舒笑了笑,“許是今日醒得晚,沒什麼食欲吧......”
夾起糕點咬了一口,沈蘭舒狀似閒聊,“韞韞,你若有事不要憋在心裏,任何事都可以同娘親講。”
姜韞抿了一口溫茶,柔和一笑,“娘親放心,韞韞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一定會找娘親的。”
說着,姜韞眨了眨眼,“只要娘親不嫌我煩就好。”
沈蘭舒笑着搖了搖頭,“你啊......就是主意太正。”
姜韞但笑不語。
用過早膳,姜韞陪沈蘭舒下了幾盤棋,見她面露疲色,姜韞叮囑幾句後便離開。
沈蘭舒看着女兒離去的背影,一抹愁緒浮上眉間。
她的韞韞究竟發生了何事......
回到觀瀾院,姜韞吩咐鶯時去賬房將近五年府上的賬本取來。
鶯時知曉自己主子這是準備查賬了,興奮地二話不說跑去賬房,不一會兒便抱了厚厚一摞賬本而來。
她來回跑了三趟,才將賬本全部搬完。
“小姐,這是近五年所有的賬本了。”鶯時拍了拍手上的髒污,“奴婢去拿賬本時呂管事萬般不情願,依奴婢看,這賬本定有問題!”
“嗯。”
姜韞伸手拿過最上方的賬本,低頭翻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