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離開枯骨溝的第三天,他們才遇上第一處人煙。

不是鎮子,是個路邊的歇腳點,幾間土坯房圍着個露天灶台,灶台旁拴着兩頭瘦驢,驢背上搭着褪色的藍布褡褳。守攤的是個幹瘦的老頭,戴頂破草帽,正蹲在灶台前煽火,鍋裏煮着些灰撲撲的面餅,蒸汽混着麥香飄出來,在沙漠的熱風裏散得慢。

“歇歇腳吧。”秦山河先下了驢——從流沙眼出來後,雪地摩托陷在沙裏拖不出來,他們便在附近的廢棄驛站找了兩頭驢,慢悠悠地往回走。他往灶台邊的石墩上坐,拐杖斜靠在腿邊,銅鈴鐺被風吹得“叮鈴”響,“給我們來四個餅,多擱點鹽。”

老頭應了聲,沒抬頭,用鐵鏟把面餅翻了個面。面餅貼在鍋壁上,“滋啦”響,表皮慢慢烤得焦黃。林野扶着林晨在另一頭的石墩坐下,驢被拴在旁邊的木樁上,甩着尾巴趕蒼蠅,蹄子在地上刨出淺淺的坑。

林晨往懷裏掏了掏,摸出個布包——是阿梅塞的炒米,他抓了一小把遞到林野手裏:“哥,先墊墊。”他的氣色比在冰原時好了太多,睫毛上的冰晶早化了,臉頰被曬得泛着健康的紅,只是偶爾會下意識摸向心口,像還在記掛星之母的碎片。

林野捏了粒炒米放進嘴裏,幹澀的米香混着淡淡的槐花香——是從掌心的槐花紋散出來的。自融了母核後,這花紋就總在不經意間散出些淡香,有時是槐花,有時是草藥,剛才路過一片甘草地時,甚至帶着點甜絲絲的藥味。“趙爺爺呢?”他往驢後面看,沒見趙守義的身影。

“去那邊解手了。”秦山河指了指不遠處的土坡,“老胳膊老腿的,走得慢。”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林野掌心,“花紋沒再發燙吧?”

“沒有。”林野搖頭,指尖拂過花紋邊緣,那淡金色的紋路比之前更淺了,幾乎要融進皮膚裏,“就是總散香味,像……像在認地方。”

“是好事。”秦山河笑了笑,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連域人的血脈醒透了,就會跟土地認親。這地方的草木、水土,它都能摸着點氣,以後再遇着星紋或者怨氣,它先就能給你報信。”

正說着,趙守義從土坡後繞了回來,手裏捏着片幹硬的草葉,葉尖沾着點黑泥。“你們看這土。”他把草葉遞過來,黑泥在掌心搓了搓,竟搓出些細小的銀亮顆粒,“是‘星塵’。”

林野心裏一沉。星塵是星之母碎片散落後的殘渣,按理說融了母核後不該再有。他捏起一粒銀亮顆粒,顆粒在指尖冰涼,像碎冰,湊近了聞,隱約有股熟悉的腥氣——和老窯廠星紋上的味一樣。

“別慌。”秦山河也捏了粒看,“不是新碎片,是老殘渣。這地方以前說不定是個小債台,星之母沒醒時,碎片殘渣被埋在土裏,現在被風刮出來了。”

老頭突然開口:“客官是從西邊來的?”他把烤好的面餅鏟進粗瓷盤裏,遞過來,“西邊的沙裏常能撿着這亮閃閃的東西,老輩人叫‘鬼星子’,說沾了會鬧鬼。前幾年有個外鄉人來撿,蹲在沙裏沒起身,等發現時人都硬了,臉上還沾着這東西。”

林晨捏面餅的手頓了頓:“您見過?”

“見過。”老頭蹲回灶台前,往灶膛裏添了把柴,“就在西邊的‘亂墳梁’,那地方埋着些舊社會的商隊,墳頭都平了,就剩些碎骨頭。外鄉人就是在那兒沒的,後來沒人敢去了。”他說着眼角往林野手裏的星塵瞟了瞟,“客官要是撿着這東西,趕緊扔了,別沾手。”

林野把星塵捻掉,指尖的冰涼感卻沒散。亂墳梁?他在奶奶的賬本裏見過這個名字,夾在“水債”和“火債”的空白頁裏,只有三個字,旁邊畫了個小小的“?”,像是奶奶當年也沒查清這兒的事。

“歇夠了就趕路吧。”秦山河把最後半塊面餅塞進嘴裏,拍了拍手上的渣,“往前再走二十裏,有個‘甘草鎮’,能歇腳住店。”

林晨把剩下的炒米包好,往驢背上爬時,突然“哎呀”一聲——他懷裏的布包掉了,裏面的東西撒了一地:幾枚銅錢、半塊冰玉碎片、還有張折疊的舊紙,是從老宅子帶出來的太爺爺日記。

林野彎腰去撿,手指剛碰到舊紙,就見日記的最後一頁掉了下來,頁角沾着點灰,背面寫着行鉛筆字,是奶奶的筆跡,歪歪扭扭的:“甘草鎮有舊瓷,瓶底有星紋,是沈婆留的,別碰。”

沈婆?南海沉船的那個星使?她怎麼會在甘草鎮留東西?

林野把紙頁夾回日記裏,心裏疑竇叢生。之前總覺得融了母核就徹底了了,可這一路過來,星塵、亂墳梁、沈婆的舊瓷……樁樁件件都透着不對勁,像有張看不見的網,還在慢慢往他們身上纏。

“怎麼了?”林晨爬在驢背上,低頭看他。

“沒事。”林野把日記塞回布包,“撿東西呢。”他抬頭往西邊看,土坡後面的天空泛着淡紫,像蒙了層薄紗,和拾星者光點的顏色有些像。是星守族的痕跡?還是……另有別的?

老頭不知何時滅了灶火,正蹲在地上收拾鐵鍋,背對着他們,草帽的陰影遮着臉,看不清表情。只有風刮過土坯房的聲音,“呼呼”的,像有人在低低地哼着什麼,調子很輕,林野卻覺得耳熟——是奶奶哄他小時候唱的搖籃曲。

林野的心猛地一揪。他剛想開口問,秦山河突然拽了他一把:“走了。”他的聲音壓得很低,眼神往老頭的方向瞟了瞟,帶着點警惕,“別多問。”

林野沒再說話,牽着驢跟在後面。林晨坐在驢背上,回頭看了眼老頭,又看了看林野,把布包往懷裏抱得更緊了。趙守義走在最後,拐杖往地上頓了頓,銅鈴鐺“叮鈴”響,像是在回應風裏的調子。

走出老遠,林野才敢回頭——歇腳點的灶台已經熄了,老頭還蹲在地上,背對着他們,像個釘在原地的影子。風把他的草帽吹得歪了歪,露出點花白的頭發,竟和奶奶舊照片上的發色有些像。

“趙爺爺。”林野忍不住開口,“剛才那老頭……”

“別問。”趙守義打斷他,聲音比剛才更沉,“這路上的人,少打聽。有的是普通人,有的……是‘守路人’。”

“守路人?”林晨好奇地問。

“就是守着債台殘渣的人。”秦山河接話,他的驢走得慢,和林野並排,“有的是自願的,像阿梅守着囡囡;有的是被纏住的,像剛才那老頭,說不定祖上就和亂墳梁的債台有關,世世代代都得守在這兒。”

林野摸了摸懷裏的日記,奶奶寫的“舊瓷”兩個字在心裏翻涌。甘草鎮的舊瓷,沈婆留的,瓶底有星紋……是碎片殘渣?還是別的什麼?他掌心的槐花紋突然輕輕跳了下,散出股淡淡的瓷土味,像在回應他的念頭。

太陽慢慢往西斜,把影子拉得很長。驢蹄踩在土路上,“嗒嗒”響,遠處隱約能看見片灰綠色的樹影——是甘草鎮的方向。鎮上的炊煙已經升起來了,像細細的白線,在風裏慢慢飄。

“到了鎮口先找店。”秦山河勒了勒驢繩,“住下再說別的。”

林野點頭,目光卻沒離開西邊的亂墳梁方向。土坡後面的淡紫光還在,只是更淡了,像快要散了。他知道,這趟歸途不會太平。甘草鎮的舊瓷、亂墳梁的星塵、還有那個神秘的老頭……這些都只是開始。

奶奶的賬本裏還有那麼多空白頁,星守族的星圖上還有那麼多未標記的地方,連域人血脈裏藏的秘密,恐怕也不止“融碎片”這一件。要真拖到三百多章,他們要走的路,還長得很。

驢蹄“嗒嗒”地敲着土路,把他的思緒敲得慢悠悠的。林野抬頭笑了笑,風裏的槐花香又濃了些,像奶奶在說“別急”。是啊,急什麼呢?路要一步一步走,債要一件一件平,只要身邊有林晨、有秦山河、有趙守義,慢一點,也無妨。

遠處的甘草鎮越來越近,樹影裏隱約能看見青灰色的屋頂。林野深吸一口氣,拽緊驢繩,往鎮口走。該歇腳了,也該看看,沈婆留下的舊瓷,到底藏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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