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過雞仔再買過糙米雜糧面,周述那錢袋子裏就真不剩啥了。
得回家了。
路上姜阿嬈沒怎麼去看景色了,只顧着一個勁看筐裏毛茸茸嘰喳喳的雞仔。
周述則看看她,再看看那些紅棗花生的,最後視線落在她噘起來的小嘴巴上。
姜阿嬈正對着雞仔:“嘬嘬嘬,嘬嘬嘬。”
他不動聲色地拿了水葫蘆咕咚咕咚灌下幾口沁涼溪水,遞過去:“喝…喝不?”
“喝。”
姜阿嬈剛想下意識道謝,就及時咽回去了。
也是不怎麼秀氣地咕咚咕咚喝下幾口,再遞回他手裏。
周述對着她有了血色還掛着水珠的唇瓣又看了看,這才收了水葫蘆塞上。
洞房是不成的,她這小破身板遭不住。
可已然是他女人媳婦兒了嘛,就要做些夫妻兩口子該做的事了。
多少要讓他嚐嚐味兒才行,不然遭不住憋出病的就得成他自己了。
到家時才過小橋就聽到院子裏有窸窣談話聲,除了張秋蘭,竟然還有個中年男人,說話文縐縐的,聽着脾氣就很好。
周述一愣,忽而有些激動地推開門—
“周述!哎呀,怎的長這麼高這麼大了?!”
男人驚愕迎來,周述同樣熱絡想念,“袁…袁叔?怎的突、突然回來了?”
姜阿嬈倒也不怕生,自己下了驢車安安靜靜站着看,心想這叔叔應當是跟娘差不多大,長得還真白淨。
跟周述站一起,就顯得更白淨了。
周述說幾句話,就來拉驢進院,姜阿嬈想說她就先去把東西收拾到後院去吧,卻被他一把拉住手,拽到那袁叔跟前。
“這、這是我媳婦兒。”
周述道。
姜阿嬈稍愣了愣,趕緊打招呼:“袁叔好,我叫姜阿嬈。”
張秋蘭也跟着介紹幾句,還誇她做飯做得非常好,是個很靈巧的姑娘。
多個生人,姜阿嬈就又被誇得臊紅了臉。
後來坐堂屋說話,她才知道這個人是周述爹周世平從前的同窗,名喚袁紹。
原本也是這村的人,可他不同周世平,身體是好的,當初考中秀才就被分了個小官去做,帶着爹娘舉家搬遷了。
可世事難料,後來當地生了一場時疫,爹娘和在那娶的媳婦兒都沒能逃過,媳婦兒家裏哭着嚷着叫他償還人命,說是肯定他跟着上頭的人這去那去才把病種帶回家染上的。
袁紹本就打擊頗大,整個人都是頹喪至極。
最終辭了官,將手裏所有的錢全都給了媳婦娘家,至於他們唯一的那個兒子,對方全然沒有不舍、也沒有要去的意思。
袁紹就帶着獨子回老家來了。
是昨日回來的,忙活着原先的老房子,又找到從前的親戚幫忙照看下兒子的,繼而才得知周世平已然早早離世。
說到這袁紹淒哀落淚道:“嫂子,您受苦了……”
張秋蘭雖然眼圈紅,倒也沒哭出來,嘆息道:“都過去許久了,不提這些了。”
後來兩個長輩說些舊事,周述就帶姜阿嬈收拾東西去了。
進去雜貨間順便收拾亂糟糟麻袋什麼的,有壞的就放到後面菜地當肥料。
最重要的就是這筐雞仔了。
要給它們做雞舍和圍住的柵欄,這是個大工程,可得早些幹。
家裏所能用到的東西不夠,周述就打聲招呼帶姜阿嬈出去了,走時不知袁紹說了什麼,張秋蘭是笑着的,比晨起臉色更好了。
已經決定將雞舍搭在後院。
緊挨正房的雜貨間旁邊空了很大一塊地方,由此處剛好跟柴房的後牆接上。
這樣只需要用柵欄把那個地方圍起來,裏面再做個大些的雞窩就好了。
不過這雞數量不少,還得想到長大了地方要夠,最好就是做個兩層的,頂子就用茅草,窩裏也鋪上。
剩下要用到木材,得到後山去砍伐些粗壯點的荊條樹枝,再用些柔韌性比較好的柳條捆綁固定……
姜阿嬈得知要去山那邊已然興奮的不行,尤其見那溪水越臨近山腳就越寬而清澈,還能看到魚。
眼裏閃亮亮的光芒一直就沒熄過。
後來她一個沒忍住就問了:“周述,你抓沒抓過魚做?”
“……”
周述眼皮子一跳,撇撇嘴,“做、做過。”
“哦哦。”
姜阿嬈瞬間就看明白了。
那肯定是不好吃,或許後來也就再沒做了。
姜阿嬈並沒很多見識,但她小小的腦瓜裏卻知道了解的不少。
是那唯有幾次聽說書的老先生講的,亦或是聽村裏哪個年歲大的去遊歷過說的。
她很喜歡聽那些或許自己一輩子都不能經歷到的事。
眼下卻覺得,好像她自己這也能嚐試嚐試,把聽過知道的都用上了。
覺得心裏癢癢,就在周述挑選合適的木材去砍伐時撿個樹枝子,偷偷摸摸地脫了鞋襪,踩進溪水,一回二回都沒戳到,第三回歪打正着,順利扎到一條!
“呀!”
姜阿嬈喜得直蹦躂,水花都濺起來。
周述這才聽見動靜了。
卻是扭身探頭地一看,頓時沉着臉大步走來。
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將她單臂撈上岸。
“你、你當是什麼氣候?”
這還是春天,溪水涼着呢。
姜阿嬈雖然被沖散些驚喜,但也很理解地點頭:“對不起,我又忘了生病要花錢看大夫……”
瘦小的腳丫子也有點急促不安地瑟縮起來。
周述垂眼看着,聽她又提起這話,氣悶無奈地粗喘幾聲。
“老、老實待着!不許下…下去了!”
繼而直接用手裏握着的一根尖尖樹杈,穿着草鞋直接踩入溪水,迅猛精準的幾下,足扎中四五條大小不一的魚。
姜阿嬈看呆了。
怔愣着的工夫他就塞給她,轉身又去忙自己的了。
她老實待了一會兒,就待不住了。
想着不叫下溪水,那在岸上總可以吧?總不能就這樣幹巴巴等着。
這裏的岸邊如此溼潤,叢叢綠草如此旺盛,誰知道裏面有沒有什麼驚喜呢?
從老家悍縣出來,又經歷逃荒,姜阿嬈如今就覺得在這個地方看什麼都是寶貝!
她小心又到溪邊,忽然發現有個東西應該不是草,倒很像是菜,摘點葉子嚐嚐…嗯?味道好特別?
周述用柳條捆好樹枝荊條,又正好撞見她往嘴裏不知道塞什麼了!
他額角青筋鼓脹着又沖過來,未來及訓斥再一看—
哦。
是水芹菜。
這個可以吃……
“周述周述!”
姜阿嬈扯他短打的下擺,很是新奇地問:“這是什麼?是菜嗎?”
“要是菜,能不能弄家去做呢?或是種在咱家菜園裏呢,能行不?”
周述一愣,忽然頓悟:
對啊!他現在是有媳婦兒的人了。
自己雖然做什麼都難吃的要死,但他的小媳婦兒可是很有手藝的啊!
所以這些東西,要是讓她做,那大概也都不能難吃啊!
“…述哥?”
正當時,一道嬌滴滴的聲音躍入耳畔。
姜阿嬈馬上就想起來了。
是那個要嫁酒樓老爺的采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