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上蘭泉初入聖山,比武可是屢戰屢敗,一路從山底敗到山頂。你說你這腰還傷着,真不適合今天演這出敗績累累的武戲,不行,我還是給導演打個電話,爭取緩幾天再拍這一趴。”
“別,不是導演決定的。”
“不是他還能有誰?“
“我猜是蕭祈年吧,上午吊威亞我的安全扣只扣了一只,也是他故意讓威亞師做的,嚇唬我,逼我就範。”
甄珠兒一邊說着一邊將耳朵上的耳環拿下來,她沒有耳洞,用了耳夾,夾的耳垂生疼。
“我的大小姐,這麼危險的事你怎麼才說!還說得這麼雲淡風輕!蕭祈年瘋了嗎,使出這麼卑鄙下流的手段,我們報警!”
甄珠兒輕輕揉着發紅的耳垂,伸手將暴躁的小趙姐拉到自己身邊坐下,“這麼激動幹什麼,還在開車呢快坐下。”
“我能不激動嗎!這都威脅到你的生命安全了!”
趙阿微說着拿出手機,直接輸入110,報警才是正經事。
甄珠兒將她的手機抽走,抱住她一只胳膊,將頭靠在她的肩上,“不會的,他在我身上費了太多功夫,一次還沒夠呢,怎麼能讓我死,不過是嚇唬我。報警沒有用,蕭祈年在青城雖不至於手眼通天,但是做這點事定然也不會給你留下什麼把柄。威亞師不會承認有誰指使,頂多是承擔一個工作失誤的責任。”
趙阿微有些心疼的攬着她的肩膀,“你真是,長了一張純真的臉,卻看得比誰都透。不能報警,我們坐以待斃不成?蕭祈年故意調你去西山拍武戲,誰知道他又想做什麼。”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頂多是受點傷,沒事的,我有心理準備。”
“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受點傷,還頂多?不行,我這心裏不安。這樣,我找幾家媒體來拍路透圖,他若不做什麼,就當是宣傳了;他若做什麼,長槍短炮的,也算衆目睽睽。還有你的幾個站姐,我讓粉運聯系一下,多角度拍攝,這些人細心,再不能有吊威亞不扣安全扣這種荒唐事了。”
“小趙姐,有你真好。”
“但你這句話怎麼聽着耳熟,這不是女配的綠茶台詞嗎?”
趙阿微故意逗她。
“嗯,所以你是我的主角啊!”
結果被她的甜言蜜語攻擊,捂着被蜜糖包裹的心髒,趙阿微起身換到前面,打電話去了。
剩甄珠兒一個人的時候,她很怕被消極的或悲傷或難過的情緒反撲,想起小趙姐說西山沿途的美景會讓人心情好,於是托着下巴,往車外望去。
海面,真的閃着銀光。
西山別墅已經走過了,馬上就到他們的拍攝地清溪竹林。
車窗外一面是銀色的海,一面是濃鬱的綠,甄珠兒閉着眼睛調整呼吸,讓自己進入蘭泉初入聖上時的情境裏,初生牛犢不怕虎,硬闖的少女,生死勿論。
等到達拍攝地停車。
下車的便是一襲白衣,腰板挺直,發尾飛揚,不怕死的蘭家蘭泉。
劇本中的蘭泉初入聖山從山腳下開始挑戰強者,不服輸,卻也屢戰屢敗,這是一個成長的故事,而成長的初期總要經歷一些慘痛與不妥協。
甄珠兒腰上綁着威亞,雙腿膝蓋與胳膊都吊上了鋼絲,像個提線木偶,上了屬於蘭泉的戰場。
*
傍晚的盤山公路像是一幅巨大的黑白石像,一面在光的餘韻裏,一面被黑暗無情吞噬。
在沉沉的寂靜裏,一陣低沉而極具壓迫感的跑車轟鳴聲由遠及近,猛然間撕裂了山的沉默,緊接着便有幾道銳利的光芒穿透彎道的黑暗,亮劍一樣穿進盤山路。
領跑的是一輛啞光黑法拉利,後面緊緊跟着一輛輛黃色保時捷911,兩輛車在終點停下,終究是法拉利勝了一籌。
從保時捷裏下來一位寸頭男子,看起來二十五六的年紀,表情桀驁,典型的少爺模樣。
他走向旁邊停着的法拉利,拍了拍車門:“沉哥,什麼事這麼瘋!盤山路彎道超車,你不要命了!”
車裏的人放下車窗,懶洋洋的瞥了他一眼。
少爺眉毛一挑,無奈舉雙手投降,“OK,我不問了。”
轟鳴聲不止,後面陸陸續續穿過來幾輛跑車,幹淨利落的停下,下來幾位差不多年紀的男子,人以群分,一露面便能看出來是同一個圈子的人。
“少爺,你又輸了!真是恭喜恭喜。”
林一徹走在司徒生前面,毫不留情的對亦航一通調侃。
他們幾個是真正一起長大的發小,以陸沉爲首,在青城屬於頂級豪門圈子。亦航家裏從政,人也頗有幾分少爺脾氣,於是喜提外號少爺。
“輸了就輸了,小爺在陸沉手底下做常敗將軍,好過你倆比都不敢比。”
“慢即是穩,穩即是快,我們的輸贏不在賽道上,”林一徹一手搭在司徒生肩膀上,一手握拳在他心間一比,“輸贏在心裏。”
司徒生懶得聽他胡扯,屈膝,彎腰,擺脫他的胳膊,“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該。”
見林一徹在司徒生那裏吃癟,少爺笑的直不起腰。
司徒生是他們裏唯一的i人,討厭聚會,討厭吵鬧,討厭身體接觸,討厭......呃,人。十次有九次約不出來,這次若不是陸沉在城西,來的又是西山這麼個清靜之地,恐怕也約不來他。
他嫌那兩位吵鬧,雙手插兜往前踱步,走到山崖邊上,往下看。
他們所處的山崖不高,但是地勢平坦,被開發做了停車場地。站在邊上往下看,便是清溪竹林。
此時竹林風起,修竹隨着風恍然而動,在一顆修長的竹子頂端,站着一位持劍的白衣長發古裝女子,竹子柔韌,她腳尖一點,在上面晃晃悠悠,看起來極不穩當。但神情悠然,那張臉在劇組燈下發出幽白的光芒,眉眼細致,極致美麗。
甄珠兒被威亞吊着,從三十多米的竹子頂端,飄然而下,與對手演員過招。
“西山不是陸沉的私人產業嗎,怎麼讓劇組的人上來了。”
司徒生抬着下巴,向身後的亦航示意。
“估計是蕭祈年投資的戲,他的面子沉哥多少得給點,”亦航說着走着,走到邊邊上,也往下看,一眼便見到了仙姿飄然的甄珠兒,“靠,美人啊!”
林一徹跟了上來,“美,確實美。”
“鬧哄哄的。”
司徒生只覺得好好地清修之地,劇組上來搞得鬧哄哄。
亦航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看着司徒生說道:“我說司徒生,丫不會是gay吧,這麼大一個美人你看不到,竟然只覺得鬧哄哄?”
“你也滾。”
“你看看,還惱羞成怒了。”
……
這幾位說話間,甄珠兒已經在竹林的地上翻了幾個滾,她一手拿劍拄着,單膝跪地起身,另一只手朝上抹了把嘴角的假血,仰頭看向對手演員。
導演該喊“咔”的時候沒有咔。
她只能忍住疼繼續下去。
竹林的地上並不平坦,即使綁着威亞,但是慣性依舊會使她摔落,再翻滾幾次,不知是竹筍的尖角還是石頭,硌的她後背與膝蓋生疼。
對手演員一次又一次的將她擊敗。
她也配合着一次又一次的被鋼絲拽住胳膊往後摔,摔到地上,摔到竹子上......再一次又一次的被另一頭的鋼絲拽住膝蓋向前沖。
白衣染塵,被真實的拖拽磨破,在她身上殘破不堪的飄散着,長發散開,身上星星點點的血跡,到最後甄珠兒疼得麻木了,早已分不清是假血還是她的血。
她像一個殘破的提線木偶,麻木的,疼痛的,只剩下一股不怕死的沖勁兒。
*
是亦航先發現了不對勁。
“靠,蕭祈年這個變態。”
?
無視林一徹與司徒生的疑問,他伸手與剛下車的陸沉招手:“沉哥!這邊!”
陸沉將手裏的煙熄滅,朝他們這邊走來。
亦航卻等不及了,快步走到陸沉前面,拉着他的胳膊指給他看:“蕭祈年,在那兒,看到了嗎?”
他們所處的地勢高,以至於將下面清溪竹林的所有一覽無餘。開闊的竹林空地是攝像與演員,棚子裏有導演和工作人員,看起來鬧哄哄,亂糟糟的劇組,其實分工合理亂而有序,各有各的位置。
很明顯,這是一個專業而成熟的劇組。
在這樣一個有序的劇組裏,蕭祈年的存在就格外顯眼。他占了一處偏僻的平台,周圍用棚子圍住。是臨時場地,圍着,卻沒有頂。以至於陸沉、亦航他們在上方,將此處一覽無餘。
此時蕭祈年坐在一處躺椅上,面前的監視器裏是甄珠兒受虐被放大的情景,她臉上的細微的痛苦表情,在監視器裏一清二楚。
蕭祈年手裏拿着對講機,控制的不是演員,而是導演。
甄珠兒還處在蘭泉的情緒裏,不想服軟,一臉倔強,仿佛知道監控的背後是蕭祈年,她在起身的空隙,對着鏡頭無聲的說道:“你有本事弄死我。”
蕭祈念看見了,深呼一口氣,爽的頭皮發麻,將對講機放到嘴邊,啓唇對導演說道:“繼續。”
於是演員期待的那聲“咔”一直沒有出現。
然後蕭祈年閉着眼,耳機裏收錄的是甄珠兒被打時悶聲的呻吟,一聲又一聲,真實的,被拖拽,被劃破皮膚,被撞擊,無法控制的無意識的,一聲又一聲的呻吟。
“看見了嗎?他在享受!”亦航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到,他跟蕭祈年雖然玩不到一起,但陸沉與蕭祈年沾親帶故,他們低頭不見抬頭見,算是很熟的熟人。
沒想到這小子有這樣變態的嗜好。
陸沉卻是面色一變。
轉身上了車。
“哎!哎!你去哪?!”
“怎麼了?”林一徹與司徒生見陸沉已經發動引擎,問到:“他去哪?”
“上車,跟上沉哥,我在群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