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顧辰即將到來的消息，柳母的演技在這一刻，迎來了史詩級的爆發。
她那剛剛還只是抽泣的身體，猛地一顫。
“我苦命的女兒啊——！”
一聲淒厲到完全變調的哭喊，仿佛用盡了她畢生的力氣。
聲音拔高，尾音拖得老長，在醫院門口的空地上回蕩，震得周圍幾個年輕記者耳膜發麻。
緊接着，她雙眼一翻，身體一軟，竟直挺挺地朝後倒去。
不偏不倚。
正好倒在柳子昂早已張開雙臂、嚴陣以待的懷裏。
“媽！媽！你怎麼了！”
柳子昂抱着昏厥的母親，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吼聲。
他的聲音裏帶着哭腔，臉上的表情從震驚到悲憤，轉換得行雲流水，那樣子仿佛天都塌了。
他一只手托着母親的後背，另一只手在她臉頰上輕拍，動作看似慌亂，實則每一下都拍得恰到好處，既顯得焦急萬分，又不會真把人拍醒。
現場，瞬間陷入了更大一輪的混亂。
記者們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徹底瘋狂了。
“快！拍下來！”
“柳夫人悲傷過度，當場昏厥！”
“這個角度！對！就這個角度！”
“咔嚓！咔嚓！咔嚓！”
無數的閃光燈瘋狂亮起，白光連成一片，將這一“悲痛欲絕的母親因無法承受打擊而昏厥”的真實一幕，從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記錄下來。
王記者的直播間裏彈幕已經徹底炸了。
“我靠，柳夫人都暈了？！”
“顧辰這個畜生，把人逼成什麼樣了！”
“心疼柳夫人，這得多大的打擊啊……”
“人在做，天在看，顧辰等着遭報應吧！”
數據後台顯示，在線觀看人數已經突破一百五十萬，還在以恐怖的速度飆升。
柳子昂抱着母親，一邊裝模作樣地掐人中施救，手指在母親鼻下虛晃了兩下，根本沒碰到皮膚。
一邊繼續對着所有鏡頭，用他那因爲過度激動而嘶啞的嗓音怒吼。
“顧辰！你看到了嗎！”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醫院入口的方向，眼眶通紅，眼淚說來就來，順着臉頰滑落。
“你把我姐打進醫院還不夠！現在你又把我媽也逼倒了！”
“你這個殺人凶手！你就是個殺人凶手！”
他的聲音裏的憤怒、悲痛、絕望，將他殘暴的形象釘得死死的。
周圍的圍觀群衆也被這氣氛感染了。
“太過分了！”
“這種男人就該坐牢！”
“柳家也是倒了八輩子黴，攤上這麼個女婿！”
議論聲此起彼伏，所有人的矛頭都指向了那個尚未出現的身影。
就在這片混亂之中。
柳家早已用重金收買好的急診科副主任，劉醫生，臉上掛着恰到好處的沉重與疲憊，在幾名護士的簇擁下從急診室走到了大門口。
他的步伐沉穩，眉頭緊鎖，手裏還拿着一份病歷夾，整個人散發着專業氣場。
“劉醫生！”
“醫生出來了！”
記者們瞬間找到了新的目標，如同潮水般蜂擁而上，將劉醫生團團圍住。
無數的話筒幾乎要戳到他的臉上。
“醫生！請問柳如煙小姐情況怎麼樣了？”
“她有沒有生命危險？孩子還好嗎？”
“能不能透露一下具體情況？”
劉醫生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靜。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那一聲嘆息裏，包含了太多的無奈與沉痛。
胸腔起伏，肩膀微微下沉，整個人仿佛被什麼重物壓着。
他用一種充滿同情，又顯得極爲專業的口吻，緩緩說道：“病人目前情況非常不穩定。”
“根據我們的初步診斷，病人受到了劇烈的精神刺激和外部的物理沖擊，導致……”
他再次停頓，仿佛在斟酌一個極其殘忍的詞匯。
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最後落在鏡頭上。
“……有明顯的先兆性流產跡象。”
“先兆性流產”！
這幾個字一出口全場譁然！
“什麼？！”
“孩子要保不住了？！”
“天哪，這也太慘了……”
雖然只是先兆，但在這種語境下，它幾乎等同於宣判了那個未出世的胎兒的死刑！
王記者立刻抓住了這個核心，他第一個追問道：“醫生！那請問孩子……孩子還能保住嗎？！”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這個最後的宣判。
劉醫生緩緩地搖了搖頭。
“很難說。”
他的臉上布滿了爲難和遺憾，眉頭擰得更緊，嘴角下壓。
“我們正在盡全力搶救。但是……病人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態都非常糟糕。”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
“家屬……最好還是要有心理準備。”
一句模棱兩可，卻又充滿暗示性的要有心理準備，成功地將所有的懸念，和那即將到來的滔天罪責，全部引向了那個尚未出現的身影——顧辰。
是他，親手將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推向了死亡的邊緣。
這，就是劉醫生這番話傳遞給所有人的唯一信息。
直播間的彈幕已經徹底失控。
“殺瘋了！顧辰這是要殺人滅口啊！”
“一屍兩命！這種人渣就該千刀萬剮！”
“柳如煙瞎了眼才嫁給這種人！”
人群中，銳鋒傳媒的李欣，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去關注劉醫生臉上的悲痛。
她的鏡頭始終鎖定着一些不爲人注意的細節。
她看到，就在劉醫生說出那句“要有心理準備”的時候，他的餘光下意識地朝着柳子昂的方向飄了一下。
但眼神裏的詢問和確認，太明顯了。
而柳子昂，在聽到這句話後，那張悲憤的臉上，也閃過了放鬆。
嘴角的肌肉鬆弛了一瞬，眼底的緊張消失了。
兩人之間，有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輕輕的點頭示意。
雖然只有零點一秒。
但，被李欣的鏡頭，完整地捕捉了下來。
李欣的手指輕輕點了一下攝像機側面的按鈕，將剛才那段畫面標記爲重點。
她眯起眼睛，眼神變得銳利，像一只盯上了獵物的鷹。
有問題。
大問題。
就在這時，剛剛還昏迷不醒的柳母，悠悠地醒了過來。
她緩緩睜開眼睛。
“媽！你醒了！”柳子昂立刻配合地驚喜喊道。
當她從柳子昂口中，聽到劉醫生那番宣判之後，整個人再次崩潰了。
“什麼？！”
她猛地掙脫開柳子昂的攙扶，像一頭發了瘋的母獅，不顧一切地沖向往急診室方向走去。
腳步踉蹌，身體搖晃，卻速度極快。
“讓我進去！讓我看看我女兒！”
“砰！”
她竟然用自己的頭狠狠地撞在了門上！
沉悶的撞擊聲讓所有人心頭一緊。
“你們還我女兒的命！還我外孫的命啊！”
她一邊用頭撞門，一邊發出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哭喊。
額頭上很快就因爲撞擊而紅腫一片，皮膚破裂，滲出了一絲血跡，順着眉骨滑落。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
那股不要命的瘋勁，那股仿佛要與全世界爲敵的絕望，看得周圍的人無不動容。
“快攔住她！”
“柳夫人別這樣！”
幾個護士沖上去想要拉住她，卻被她用力甩開。
柳母這堪稱影後級別的表演，成功將現場的氣氛，推向了最頂點。
一個被惡毒女婿逼得家破人亡，一個爲了女兒和外孫連命都不要的悲情母親形象。
在這一刻，通過無數的鏡頭，被徹底焊死在了所有觀衆的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