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溫梨就被梅姨喊醒。
她迷迷糊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有氣無力地抱怨，“這才七點啊…”
梅姨站在床邊，臉上依舊是那副恭敬微笑，“太太，先生吩咐過，您今天需要早些準備。”
她側身示意了一下身後，“這是梁老先生、林夫人以及幾位主要親屬的基本資料和習慣喜好，先生希望您能提前熟悉。”
溫梨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個傭人手裏捧着一疊厚厚的文件。
“……”
一上午，她就沒停。
光是做頭發就做了一上午。
她看累了，癱在椅子裏，雙腿垂放在椅背上，隨意晃悠着。
“太太，”梅姨出聲，聲音依舊溫和，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提醒，“儀態。”
“他都沒在，”溫梨懶聲說着，“等他來了，你再提醒我也行。”
“太太，”梅姨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持，“習慣需得平日養成，方能自然。先生在與不在，並無分別。”
溫梨不耐煩的嘖了聲，直接擺爛道：“要不然你打我吧，把我打死了，我就不用去了。”
說到最後，她都沒忍住的笑了。
梅姨臉上的微笑像是石刻的。
她靜靜地看着癱在椅子上耍賴的溫梨，既不動怒，也不驚慌，只是用那種平穩無波的語氣繼續說道：“太太說笑了。您的安危是頭等大事。只是如果先生問起來，我也會實話實說。”
“……”
溫梨不情願地拿起臉上的文件，姿勢卻沒動，微微嘟着嘴，“知道了知道了，我看還不行嗎…”
梅姨看着她那敷衍的態度，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有個問題。”
溫梨舉着小手，“我到時候見到林半夢，應該喊媽媽呢？還是喊林伯母？”
林半夢是梁斯樾的繼母。
梅姨說着，“按照規矩，您該稱‘林姨’。既不失禮數，也顯親近。”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老先生注重家庭和睦，這樣的稱呼最爲妥當。”
溫梨眨了眨眼，拖長了語調，帶着點故意裝出來的天真，“哦——林姨啊。那她跟老先生是真心相愛嗎？”
梅姨臉上微微躬身，語氣依舊平穩，卻帶着明確的界限，“太太，這些是老先生和林夫人的私事，您只需記住見面時的禮數便可。”
溫梨看着她這副嚴防死守的樣子，撇了撇嘴，知道從她這裏是撬不出什麼八卦了。
她懶洋洋地重新癱回椅子裏，拿起那份文件蓋在臉上，聲音悶悶地傳來，
“好吧好吧，不問就不問。反正…到時候見了面，我就‘林姨’、‘林姨’地叫着唄。”
梅姨沒有再多言，只是安靜地退到一旁守着她。
四周很安靜，溫梨泛起了困意。
腳步聲響起。
溫梨聽到動靜，依舊保持着倒癱的姿勢，文件還蓋在臉上，悶聲說着，“我看着呢，你別催了，等他來了再催我。”
腳步聲停在了離椅子不遠的地方。
溫梨等了幾秒，沒聽到梅姨慣常的勸誡，心裏正有些奇怪，蓋在臉上的文件卻被輕輕抽走了。
光線重新涌入視野，她眯了眯眼，下意識地嘟囔，“我都說了在看嘛……”
話音未落，她對上了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睛。
不是梅姨。
梁斯樾不知何時進來的，正站在她椅子旁，手裏拿着那份剛從她臉上取下的文件。
“！”
溫梨渾身一僵，血液似乎瞬間沖上了頭頂。
她手忙腳亂地想翻身坐好，卻因爲慌亂和姿勢別扭，差點直接從寬大的椅子上滾下來。
“先生。”
梅姨出聲。
梁斯樾沒應聲，只是看着溫梨狼狽地終於把腿放下來，手足無措地試圖撫平裙擺上的褶皺，理了理凌亂的頭發。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既沒有不悅，也看不出絲毫笑意，只是將目光重新投回手中的文件上，隨意翻動了兩頁。
“都記清楚了？”
“嗯。”
溫梨垂着眸，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梁斯樾沒對她的回答做任何評價，“去換衣服，時間差不多了。”
他說完便轉身走向窗邊，留給她一個挺拔而疏離的背影。
溫梨悄悄沖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這才不情不願地滑下椅子，跟着梅姨往更衣室走去。
更衣室裏早已準備就緒。
溫梨像個芭比娃娃一樣被要求換來換去。
整個過程，梁斯樾一直在旁邊看着，終於到最後，他說着，“搭配那條珍珠項鏈，和同色系的手拿包。鞋跟高度，按之前準備的來。”
“是。”
溫梨坐在椅子上，稍稍鬆了一口氣。
等穿戴整齊，溫梨從椅子上起身。
梁斯樾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走吧。”
車內。
溫梨糾結着要不要開口，她悄悄瞥了他眼，旁邊的人正閉眼休息着。
猶豫了會兒，她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手背，然後迅速收回。
梁斯樾緩緩睜開眼，看向她，“怎麼了？”
“我能跟你商量個事情嗎？”
“說。”
“我今天晚上要是表現的好，你能放我兩天假嗎？”
“我記得我沒控制你的自由吧？”
梁斯樾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平靜無波。
溫梨收回手，小聲嘀咕，“你是沒控制，但我每次出門，身後不都跟着人，每天在家也是…跟坐牢一樣。”她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就想一個人逛逛，隨便哪裏都行。就兩天，行嗎？”
“想偷偷跑回蘇城躲着？”
她垂着眸，小聲說着，“…我就不能是想回去看看朋友，散散心嗎？”
“溫梨，”梁斯樾的聲音在密閉的車廂裏顯得格外清晰，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你不是小孩子了，是我妻子，是梁太太。”
“有些念頭，不該有。”他頓了頓，語氣加重，“有些醜話我先說在前頭，你別想着跟我結婚只是個權宜之策，想着等你媽媽的病好了，或者錢攢夠了，就跟我提離婚。”
“……”
“這場婚姻，從我這裏開始，”他的聲音低沉而冷酷，帶着絕對的掌控力，“就只能由我來說結束。你最好早點認清這一點，收起那些不該有的心思。”
“……”
“我知道了。”她低聲說着，“那你能放我兩天假嗎？我保證就在港城，不會亂跑的。”
梁斯樾語氣鬆了鬆，“看你表現。”
溫梨抬眸，“行。你放心，我最會演戲了，保證讓他們挑不出來錯。”
梁斯樾看着她。
“不過我對你是真心的，”溫梨往他身邊移了移，挽着他的手腕，跟他五指緊握着，將頭靠在他肩膀上，聲音軟軟的，“這個不用演。”
說完，她抬頭沖他笑了笑。
那模樣。
就像真的他們很恩愛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