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人聲鼎沸。
“排隊！都給老娘排好隊！”
錢甜甜叉着腰維護着秩序，嗓門比誰都大。
“誰敢插隊，老娘的掃帚可不認人！”
結果村民們還真就吃她這一套，主要還是畏懼她身後的蘇塵。
他們慢慢開始排成了一條長龍，隊伍從蘇家院門口，一直延伸到了村口的老槐樹下。
桌子後面，李如和趙蒹葭忙不開交。
“娘，這是張三家的，兩畝薄田。”趙蒹葭小心翼翼地接過一張地契，遞給婆婆。
李如顫抖着手，拿起那張地契。
這哪裏是地契？
這分明就是一張張賣身契啊。
可此刻她心裏，卻沒有半分的擔憂和害怕。
而是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踏實感。
她看着桌上越堆越高的地契，又看了看不遠處，那個如山一般沉穩的兒子。
她的腰杆，不知不覺都挺直了許多。
她拿出小針，對着交出地契的村民說道：“刺血，按手印。”
聲音不大，卻帶着一股從未有過的底氣。
趙蒹葭在一旁，用一截燒黑的細木炭，在一張粗紙上認真地記下名字和田畝數量。
她的字跡娟秀，和這混亂的場面格格不入。
她的臉上，掛着一絲淡淡的笑。
很安心。
蘇家，真的有救了。
葉清漓默默站在蘇塵身邊。
蘇塵用來裝米的麻布袋用完了，她就立刻從倉庫裏遞上一個新的。
村民們看她的眼神，也徹底變了。
不再是鄙夷和唾棄。
他們不敢直視她，卻又忍不住偷偷打量。
這個傳說中的“災星”，跟了蘇秀才之後越發越像仙女了！
無人再敢沖撞她。
甚至在她走動時，人群都會主動爲她讓開一條路。
一個時辰後。
太陽已經升起老高。
桌上的米山，已經矮了一大半。
而李如面前的地契，已經堆得比她的頭還高。
“好了，今天的交換，到此爲止。”
蘇塵的聲音響起，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朵。
還在排隊的村民頓時急了。
“別啊！蘇秀才，就差我一個了！”
“蘇塵兄弟，再換一個吧！我家的娃還等着米下鍋呢！”
蘇塵抬手，往下壓了壓。
喧鬧的場面，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緊張地看着他。
“米，還有。”
“規矩，不能亂。”
蘇塵的語調平淡，卻帶着一股說一不二的威嚴。
“今天沒換到的，我再安排。”
“另外，我宣布一件事。”
他掃視着所有人，一字一句道。
“後天開始，所有願意用工換糧的人，辰時，來此地集合。”
“我不管你們以前是幹什麼的，在我這裏，只有幹活，才有飯吃。”
“都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
“聽明白了！”
村民們齊聲應和，聲音裏充滿了希望和力量。
他們抱着懷裏沉甸甸的救命糧，看着蘇塵，已經和看神明無異。
人群心滿意足的散去。
每一個人離開時，都會對着蘇塵深深鞠上一躬。
蘇家小院，終於恢復了平靜。
蘇塵看着桌上那厚厚一沓地契，心中豪情萬丈。
一百零三畝！
整個蘇家村近七成的田地，從今天起，全都蘇塵的！
這就是他在這飢荒亂世安身的根基！
一家人回到了屋內。
那扇破爛的木門被重新扶起，勉強堵住了門口。
壓抑了許久的喜悅，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發了！三弟，我們真的發了！”
錢甜甜抱着一袋剩下的金香玉，在屋裏轉着圈，笑得合不攏嘴。
“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地契！都能拿來當柴燒了！”
她激動地語無倫次，抱着米袋子，在蘇塵胳膊上狠狠拍了一下。
“好小子，真有你的！今晚！我們把他們送來的那只老母雞給燉了！”
趙蒹葭也在一旁，掩着嘴輕笑。
她眼角的淚痕還未幹，那是喜悅的淚水。
這個家，終於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李如更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她拉着蘇塵的手，翻來覆去地看，嘴裏不停念叨着。
“好，好，好啊……”
只有蘇鐵山，一直沉默地坐在門檻上。
他擦拭着獵刀的手，不知何時已經停下。
那雙渾濁的老眼裏，閃爍着復雜的光。
有欣慰，有驕傲，但更多的是對自己無能的內疚。
蘇塵的目光，越過歡慶的衆人，落在了父親的身上。
他緩緩走了過去。
屋內的笑聲，漸漸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
蘇塵在父親面前站定，鄭重地開口。
“爹。”
蘇鐵山抬起頭。
“您想不想……重新站起來。”
“再進一次山，像以前一樣，打一頭野豬回來？”
這句話，比院子裏那座米山，還要震撼！
整個茅草屋，瞬間落針可聞。
李如、趙蒹葭、錢甜甜，全都呆住了。
有救了？
斷了這麼多年的腿，郎中都說經脈盡斷，神仙難醫，怎麼可能有救？
蘇鐵山的身子，猛地一震。
他那只握着獵刀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兒子，嘴唇哆嗦着，一個字也問不出來。
“三弟，你……你別開玩笑！”
錢甜甜回過神來，聲音都變了調。
“爹的腿……以前郎中都說經脈盡斷，神仙難醫啊！”
蘇塵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他再次搬出了自己最好用的借口。
“娘，大嫂，二嫂，你們還記得我說的仙人托夢嗎？”
三人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仙人不僅賜予了我神米，還指點了我一件事。”
蘇塵的表情，變得無比肅穆。
“仙人說，這神米，不僅能果腹，更蘊含生機靈氣，能活死人，肉白骨。”
“而清漓……”
蘇塵轉過身，深情地看向一直站在他身後，同樣滿臉錯愕的葉清漓。
“清漓她，身懷‘木靈之體’，乃是萬物生機的源頭，是真正的福星。”
“神米之效，若能配合清漓的福星之體，便可生發無窮造化，治愈世間百病！”
“爹的陳年舊傷，自然也不在話下！”
這番半真半假的說辭，再次鎮住了所有人。
李如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錢甜甜和趙蒹葭，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看蘇塵，又看看葉清漓，腦子完全不夠用了。
蘇塵並沒有給她們消化的時間，他拋出了最關鍵的一環。
他的表情，他的語調，都充滿了堅定。
“仙人昨夜已經將法子托夢於我。”
“需福星親手，以靈泉潤養神米，熬制成膏，敷於傷處。”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深怕他們聽不明白。
“再以其福星靈氣，日夜溫養。”
“用不了多久，便可讓爹的斷腿重生！”
此言一出，滿室皆驚！
李如、趙蒹葭、錢甜甜三人，看向葉清漓的眼神都徹底變了。
那已經不是在看一個能帶來好運的兒媳婦。
而是在看一個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
從福星，到仙女！
只在蘇塵一言之間！
而此刻作爲焦點的葉清漓，已經愣住了。
她呆呆地站在那裏，感受着來自婆婆和嫂子們那狂熱、崇拜、甚至帶着一絲祈求的注視。
大腦一片空白。
治病？救人？
讓公公斷了的腿重新長好？
她能行嗎？
一股惶恐與無措漸漸將她淹沒。
她下意識的看向蘇塵，那雙美麗清冷的眸子裏，充滿了迷茫和求助。
“蘇塵，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