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宋方好目光冷沉，眼底的光亮一點點消散。
她理解，在李美花心裏，她比不過趙建華這個親兒子。所以這件事上，她不會再說任何話，就當是對趙家這些年的償還。
可爲什麼他們聽見自己不願意和趙建華結婚時，一個個都篤定她在說氣話，他們就那麼肯定她不會離開？
他們這是吃定了她，把她當做唾手可得的獵物啊！
宋方好心涼，用前所未有的疏離語氣說：“李姨，您回去吧。”
她想，她在趙家人眼裏或許就是一條狗，一條忠心又在掌控之中的狗。
他們篤定自己不會離開，所以平日裏從不曾吝嗇溫情，但只要遇見困難，他們就會露出真面目。
但凡李美花對她有一點擔心，都不至於從落水那天起沒有半句關心。
李美花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讓她恢復原來那副聽話的樣子”上。
宋方好意識到這一點，“砰——”一聲關上門，把李美花關在門外。
“宋方好！”
李美花大怒，敲門道：“我家建華不缺女人！你要是再不認錯，下周的婚禮取消！”
宋方好沒應聲，靠在一旁的牆上出神。
她想，其實能看清這些也不是壞事，反正她馬上就要離開，去千裏之外的首都農業大學報道。
今天是周一，等周六，她就可以乘着火車一路北上。
還有五天。
緩過神，她把原本準備留給李美花的布票全都收回自己的包裹，順帶把告別信也隨便往桌上一丟。
鬧到這種程度，她心裏已經沒有太多不舍。
......
趙父回家時，眉頭緊鎖，進門就問，“怎麼回事？這幾天大院出了什麼事？爲什麼我一進門，大家夥眼神那麼奇怪？”
李美花正坐在沙發上愣神，聞言猛地起身，“老趙！我給忙忘了，沒來接你。”
趙父擺擺手，“沒事，你這是什麼表情，誰惹你生氣？”
李美花咬着牙把這幾天的事情全說了一遍，說到最後卻忽然想起今天宋方好開門看清她時候的不安，等她說完那些話，她的不安消失，渾身上下都是疏冷。
她看着自己，就像是在看陌生人，讓李美花甚至有些不敢信她真的是宋方好。
明明......明明宋方好一口一個美花姨，把她當做母親一樣孝敬，又懂事又貼心，從來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想到這裏，李美花沉默下來。
可她能怎麼辦！她不也是爲了兩個孩子好，要是鬧大，建華的前途怎麼辦，兩人下周的婚禮怎麼辦？
趙父聽完暴怒，一拍桌，“趙建華呢！這個混蛋，他怎麼敢！當初是他說要娶方好，也是他發誓要一輩子對方好負責，他現在是什麼意思？”
“他這麼做，我百年之後怎麼面對方好的父母？老宋爲了救我，再也沒能回家，是我對不起他們一家三口啊！”
一瞬間，他像是蒼老了十歲，怒道：“你這個做母親的也糊塗！如果一開始你盯着，讓趙建華這個混蛋腦子拎清楚，事情就不會發展到今天的地步！”
李美花一瞬間崩潰，“老趙！建華現在怎麼辦？是我錯了，這些錯我都認，可建華現在被調查組盯上，他的前途怎麼辦？”
趙父重重地哼了一聲，李美花抹着眼淚，“老趙，建華可是你親兒子，你不能爲個姑娘讓他受罪啊！宋方好聽你的話，你快去讓她開口，把事情解釋清楚。”
趙父沉着臉，“我對不起她。”
李美花哭得更大聲，“再對不起她，也不能堵上建華的前途。宋方好父親對你有恩，但我們家辛辛苦苦養她這麼多年，給她好吃好喝，對她比對建華還好，我們不欠她！”
見趙父沉默，李美花繼續，“再說，方好就要嫁進來了，以後咱們是一家人，你不能看着兩個孩子因爲賭氣就堵上前途，以後後悔吧。”
“原來方好對建華多用心，等回過勁兒來，她心裏肯定難受。”
李美花說得沒錯，宋方好對趙建華的在意，他們都看在眼裏。
趙父嘆了口氣，“趙建華呢，把人喊過來，這件事是他先錯在先。我帶他去找方好道歉。”
“老趙，你先去方好那兒說說話，我待會兒帶着建華去找你。”
李美花聽他鬆口，心裏終於緩過一口氣，“方好肯定聽你的話，早點說清楚，今天還來得及帶着方好去找謝營長解釋。”
“咱建華的事兒可一點拖不得啊！”
......
宋方好知道趙父會來找她，可沒想到他來得那麼快。
看見他一聲皺巴巴的衣服，宋方好就知道他肯定是出差回來沒來得及洗漱，就急匆匆來找她。
“委屈你了。”
趙父神色復雜，對宋方好愧疚道：“方好，這件事是趙建華的錯，我讓他給你道歉。我聽你美花姨說，你落水了？身體有沒有事，有沒有在醫院檢查過？”
面對關心她的趙父，宋方好沒能露出對李美花一樣的冷漠，繃着臉點點頭，最後先一步開口，“您是爲了趙建華的事情來找我？”
趙父一愣，面對宋方好此刻的疏冷，竟是一瞬間覺得自己回到第一次見她時候，心裏憋得慌。
他多久沒見宋方好對他露出這樣陌生的表情？
“如果您不想傷害我們之間的情分，那還是回去吧。”宋方好搖搖頭，“這件事我覺得應該是報應，誰知道謝營長會路過？而且您可能不大清楚，這些日子，趙建華和張雲雲的事情傳得人盡皆知。”
她扯扯嘴角，表情諷刺，“已經不止一個人和我暗示過，擔心有人盯上趙建華的作風問題。”
換句話說，他們這麼高調，被調查組盯上是遲早的事。
趙父其實來的路上，也遇見幾個大院的人，都委婉地給他暗示了幾句。
宋方好沒說謊。
正因爲她沒說謊，他心裏才憋得慌，居然有些說不出讓她原諒的話。
畢竟眼前的宋方好因爲他變成了孤兒，而宋方好父親犧牲時，只懇求他照顧好女兒。
他哽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