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澤林和孫蘭也沒閒着。
他們在營地的一角,迅速搭建起了一個便攜式實驗室。各種精密儀器被小心翼翼地擺放好,采集到的樣本被分門別類地存放在保溫箱裏。
就在營地即將搭建完成的時候,異變陡生。
天空,突然暗了下來。
不是烏雲遮日,而是一種更加直接、更加令人窒息的黑暗。
仿佛有什麼東西,遮住了太陽。
所有人抬起頭。
然後,所有人的動作,都凝固了。
天上,一個龐然大物,正在緩緩遊動。
那是一條鯨。
不,不能說是鯨,因爲它沒有在水裏,而是在空中。
它的體型大得離譜,就像是把一艘航空母艦橫過來,然後還要再擴大三倍。灰藍色的皮膚上覆蓋着細密的紋路,像是山川的脈絡,又像是某種古老的文字。
兩只巨大的鰭在身體兩側緩慢擺動,每一次擺動,都能在空氣中掀起肉眼可見的波紋。
它的嘴微微張開,露出裏面像瀑布一樣垂下的鯨須。
它在呼吸。
每一次呼氣,都噴出兩道巨大的白色氣柱,直沖雲霄。那氣柱甚至沖散了雲層,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然後,它發出了一聲低沉的鳴叫。
那聲音太低沉了,已經超出了人類的聽覺範圍,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自己的骨骼、內髒、甚至靈魂,都在這聲鳴叫中震顫。
有幾個隊員直接軟倒在地,臉色慘白。
王澤林和孫蘭兩個人呆呆地看着天空,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這……這是……”王澤林的聲音在顫抖,“這是生物?這他媽是生物?!”
“它怎麼飛起來的?!”孫蘭完全失態了,“這麼大的質量,它需要多大的升力?它的骨骼密度是多少?它的肌肉組織是什麼結構?!”
空鯨在他們頭頂緩緩遊過,投下的陰影將整個營地籠罩。
它似乎沒有注意到地面上這些螻蟻般的人類,只是自顧自地遊動着,朝着遠方而去。
過了許久,陽光重新灑下。
所有人才從那種近乎窒息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龍戰的手在抖。
不是害怕,而是興奮。
“見鬼……”他低聲說,“這就是'洪荒'世界。”
“這他媽才是真正的……神話。”
空鯨從頭頂遊過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整個營地都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隊員們該幹什麼還在幹什麼,但每個人臉上都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震撼?恐懼?興奮?還是一種面對絕對偉力時的無力感?
都有。
林宇坐在營地邊緣,看着遠處那些巨大植物在風中搖曳,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幾天前,他還在爲了失戀買醉,覺得人生無趣,世界無聊。
現在呢?
他身處一個連物理規則都可能不一樣的世界,身邊趴着一頭能一口咬斷坦克的巨狼,頭頂剛剛遊過一條飛在天上的鯨魚,而他現在的任務,是代表人類文明,去和這個世界建立友好關系。
“人生啊……”他喃喃自語,“真他媽刺激。”
“林宇。”
龍戰走了過來,在他身邊坐下。這位一直冷着臉的隊長,此刻臉上竟然帶着一絲笑意。
“你上次來,就是在這種環境下活了三天?”
“對。”林宇點頭,“不過那時候只有小乖保護我,而且我運氣好,沒遇到太凶的東西。”
“運氣好?”龍戰看了他一眼,“我覺得不只是運氣。”
“什麼意思?”
“你救了小乖。”龍戰指了指正在營地外圍巡邏的巨狼,“換個人,可能第一反應是逃跑,或者想辦法殺了它。但你選擇了救它。”
“這說明什麼?”
“說明你這個人,心地不壞。”龍戰難得地開了個玩笑,“而且,我覺得這個世界的生物,或許能感受到這一點。”
林宇愣了一下,隨即笑了。
“隊長,你這是在誇我嗎?”
“算是吧。”龍戰站起身,“好好休息,等會兒還有任務。”
他走了幾步,又回頭補充了一句:“對了,多照顧一下兩位教授。他們現在跟打了雞血似的,我怕他們猝死在這兒。”
林宇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王澤林和孫蘭兩個人,正蹲在實驗台前,像是兩個瘋子一樣瘋狂地記錄着什麼。
他走過去,發現實驗台上擺滿了各種樣本。
土壤、植物的莖葉、昆蟲的屍體、水樣……每一個都被小心翼翼地裝在透明的容器裏,貼着標籤。
“兩位教授,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林宇試探性地問。
“休息?”王澤林抬起頭,眼睛裏布滿血絲,但精神頭卻好得嚇人,“小林啊,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感覺嗎?”
“什麼感覺?”
“就像是一個餓了三天三夜的人,突然被扔進了滿漢全席的宴會上!”王澤林激動得唾沫星子亂飛,“這裏的每一個樣本,都是寶藏!每一個細胞,都藏着我們人類夢寐以求的秘密!”
“你看這個。”他舉起一個裝着綠色液體的試管,“這是從那邊那棵巨草上采集的汁液。我剛才做了個簡單的成分分析,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什麼?”
“葉綠素的光合作用效率,是地球植物的十二倍!”王澤林的聲音都在顫抖,“十二倍啊!如果我們能把這種葉綠素的基因序列解析出來,移植到地球的農作物上……”
“糧食產量能翻幾番?”林宇試探性地問。
“何止幾番!”孫蘭接過話頭,她正在顯微鏡前觀察什麼,“如果能大規模應用,全球糧食危機能在十年內徹底解決。而且,這還只是最基礎的應用。”
她抬起頭,眼神熾熱:“這種高效的光合作用,意味着它能在相同的光照條件下,生產更多的氧氣。如果我們能把它應用到城市綠化中……”
“空氣污染問題也能大幅改善。”林宇接上了她的話。
“沒錯。”孫蘭點頭,“而且這還只是植物。你看這個。”
她指着一旁的另一個樣本,那是一只昆蟲的屍體,被固定在培養皿裏。
“這只蟲子的外骨骼,硬度堪比合金鋼,但重量卻只有同等體積鋼材的五分之一。如果我們能破解它的蛋白質結構……”
“新型裝甲材料?”林宇瞪大了眼睛。
“不止。”王澤林插嘴道,“仿生學、材料學、能源學、醫學……這個世界的每一種生物,都是一個移動的科技樹!如果我們能把這些技術帶回去……”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林宇已經明白了。
這不僅僅是一次探險,更是一次掠奪。
不,不能說是掠奪。
是學習。
人類文明,正站在一個質的飛躍的節點上。
“所以……”林宇看着兩位已經完全進入工作狀態的教授,“你們打算把這裏的所有東西都研究一遍?”
“那當然!”王澤林理所當然地說,“時間有限,我們必須盡可能多地采集樣本。等回去之後,國內的實驗室會全力配合我們進行深入研究。”
“那你們……倒是注意身體啊。”林宇有些無奈,“我可不想背兩具屍體回去。”
“放心,死不了。”王澤林擺擺手,“我這條老命,還得留着給國家做貢獻呢。”
林宇搖搖頭,轉身離開。
他走到營地邊緣,小乖正趴在那裏,金色的眼睛警惕地掃視着周圍。
“辛苦了,小乖。”林宇拍了拍它的鼻子。
小乖蹭了蹭他的手,發出一聲舒服的嗚咽。
就在這時,草叢裏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小乖立刻警覺起來,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咆哮。
林宇也緊張了,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電磁步槍。
草叢晃動得越來越劇烈,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靠近。
“警戒!”林宇大喊。
整個營地瞬間進入戰鬥狀態,所有隊員迅速端起武器,對準了那片草叢。
龍戰做了個手勢,示意大家不要開火。
草叢終於被撥開,一個腦袋探了出來。
那是一只……貓?
不,不能說是貓。
它有貓的體型,貓的眼睛,貓的胡須,但體型比正常的貓大了兩倍多,差不多有中型犬那麼大。
皮毛是黑白相間的,尾巴粗大蓬鬆,此刻正豎得筆直。
它用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盯着營地裏的人類,眼神裏帶着好奇和警惕。
然後,它“喵”了一聲。
那聲音……怎麼說呢。
不是普通貓咪那種軟萌的叫聲,而是低沉渾厚,帶着一種震懾力的叫聲,像是把貓叫聲放進了低音炮裏。
“喵——”
全場沉默。
雷鳴嘴角抽了抽:“這他媽也算貓?”
“體型是正常的兩到三倍,符合這個世界的生物規律。”孫蘭在一旁飛快地記錄,“從外形特征來看,應該是貓科動物的某種變異種……”
那只“大貓”似乎沒有敵意,它慢悠悠地從草叢裏走出來,尾巴一甩一甩的,姿態優雅得像是在走紅毯。
然後,它看到了小乖。
小乖也看到了它。
一狼一貓,四目相對。
空氣仿佛凝固了。
下一秒,那只大貓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弓起背,發出尖銳的嘶吼聲。
小乖也不甘示弱,直接站了起來,露出滿嘴的獠牙,喉嚨裏的咆哮聲像是雷鳴。
“糟了!”林宇心裏一沉。
這兩個家夥,不會要打起來吧?
就在他準備上前阻止的時候,那只大貓突然……轉身就跑。
它跑得飛快,像是屁股後面着了火,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草叢裏。
小乖得意地甩了甩尾巴,重新趴了下來,就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噗。”雷鳴沒忍住,笑出了聲,“合着這貓也是欺軟怕硬的主兒。”
“別大意。”龍戰皺着眉,“它既然出現在這裏,說明附近還有其他生物。而且……”
他話音未落,草叢裏又傳來了動靜。
這次的動靜更大,而且不止一個方向。
東面,西面,南面……
至少七八個方向,都有東西在靠近。
“戒備!”龍戰大喊。
所有人迅速散開,組成防御陣型。
草叢被撥開,一只又一只的“大貓”從裏面鑽了出來。
它們體型各異,花色不同,但都是那種放大版的貓科動物。有的像豹子,有的像老虎,有的像美洲獅。
但無一例外,都比地球上的同類大了兩到三倍。
它們圍成一圈,將營地團團包圍,琥珀色的眼睛裏閃爍着危險的光芒。
“我操……”雷鳴咽了口唾沫,“這是捅了貓窩了?”
領頭的是一只體型最大的,皮毛是金黃色的,額頭上有一道白色的紋路,看起來威風凜凜。
它盯着營地,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吼聲。
那聲音裏,帶着威脅和警告。
龍戰迅速做出判斷:“它們是在驅趕我們。這裏可能是它們的地盤。”
“那怎麼辦?”雷鳴問,“硬剛?”
“別開火。”龍戰沉聲道,“我們不是來打架的。林宇,讓小乖試試能不能溝通。”
林宇點頭,他走到小乖身邊,輕輕拍了拍它的腦袋。
“小乖,別咬死它們,嚇唬一下就行。”
小乖似乎聽懂了,它緩緩站起身,巨大的身軀在陽光下投下的陰影,將那些大貓全部籠罩。
它沒有咆哮,沒有張牙舞爪,只是靜靜地站着。
但就是這份平靜,反而更加可怕。
那些大貓明顯慫了,它們開始後退,喉嚨裏的吼聲也變得虛弱起來。
領頭的那只金色大貓猶豫了一下,似乎還想堅持,但當小乖低下頭,用那雙金色的巨瞳盯着它時,它也敗下陣來。
“喵……”
它發出一聲委屈的叫聲,然後帶着一群小弟,灰溜溜地撤退了。
“哈哈哈!”雷鳴大笑,“還是小乖威武!”
林宇鬆了口氣,他走到龍戰身邊:“隊長,這些大貓應該不是什麼凶殘的生物,只是把我們當成入侵者了。”
“我知道。”龍戰點頭,“所以接下來,我們得注意,不要隨便占據別人的地盤。這個世界,有這個世界的規矩。”
他頓了頓,又說:“不過這也說明,這片區域是相對安全的。至少沒有那種一口就能把我們團滅的怪物。”
“那我們接下來幹什麼?”
“按計劃行事。”龍戰看了一眼天空,雙日已經開始西斜,“今天先在這裏扎營,明天開始正式探索。記住,我們的主要任務是采集樣本和建立友好關系。不要主動挑釁任何生物,除非對方先動手。”
“明白。”
夜幕降臨。
這個世界的夜晚,比地球上要短。因爲有兩個太陽,所以即使一個太陽落山,另一個依然懸掛在天邊,散發着淡淡的紫色光芒。
營地裏,篝火燃燒着,隊員們圍坐在一起,吃着壓縮口糧。
林宇坐在小乖身邊,給它喂着從基地帶來的烤肉。小乖吃得很開心,尾巴甩來甩去。
王澤林和孫蘭兩個人依然在實驗台前忙碌,完全沒有休息的意思。
龍戰安排了值夜的班次,確保營地的安全。
就在所有人以爲今晚會平安無事的時候,遠處,傳來一聲長鳴。
那聲音蒼涼而悠遠,像是從遠古傳來的回響。
所有人抬起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天邊,一個巨大的影子緩緩浮現。
那是一條龍。
不,是一群龍。
它們在雲層中穿梭,身軀龐大得令人窒息,鱗片在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澤。
領頭的那條最大,展開雙翼,遮天蔽日。
它發出一聲長吟,聲音穿透雲霄,震得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林宇看着那些龍,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來這裏時,看到的那條盤踞在山脈上的巨蛇。
他打了個寒顫。
“這個世界……”他喃喃自語,“真的是神話降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