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大家都已經吃上了,打飯的人沒幾個,閒着的食堂員工們開始議論了。
“瞧見沒?剛才蘇副所長家那位,臉都氣白了。”先說話的是李桂蘭,她一邊擦着灶台,一邊朝門口努了努嘴,語氣裏都是幸災樂禍,"我瞧着她剛才端着飯盒過去的時候,臉上還帶着笑呢,結果椅子還沒坐熱呢,趙工就跟屁股着火似的走了。"
張愛英小聲接話:“我聽我哥說,蘇副所長前陣子還誇趙工年輕有爲呢,這看來光是只有領導賞識也沒用,還得人家本人願意啊。”
這話引得旁邊幾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旁邊剝蔥的孫根生伸過頭,壓低嗓子:“換我我早應了,這可是領導家閨女啊,長得這麼好看,家裏還硬氣。這要是成了,得少幹多少年?”
這話立刻招來一片想·嘲笑。
“就你?”李桂蘭叉着腰,斜眼把他從頭到腳掃了一遍,“你先撒泡尿照照自個兒啥模樣吧!也不看看人家趙工長啥樣,你長啥樣?”
另一位馮嬸子馮鳳娟也跟着樂:“可不是嘛,人家趙工長得跟電影裏的人似的,還會說外國話,那可是正經八百的大知識分子!你呀,下了工先把你那狗窩似的鋪蓋卷拾掇拾掇是正經!你呀,下了工先把你那狗窩似的鋪蓋卷拾掇拾掇是正經!”
孫根生被說得臉紅脖子粗,梗着脖子嚷嚷:“我、我咋了!我就是命不好,沒投生到好人家!我要有他那條件........”
“有你咋的?”李桂蘭把用過的鍋碗塞到他手裏,“有你就能耐了?洗個鍋都洗不幹淨,趕緊的,把這些都給我洗了,別磨洋工!”
孫根生沒好氣地接過,嘴裏不服氣地嘟囔着:“就知道埋汰人!等着瞧吧,等以後我有出息了,你們都得上趕着求我!”
李桂蘭翻了個白眼:“哎喲喂,還上趕着求你?求你啥?求你把鍋洗幹淨點啊?”
馮鳳娟笑得前仰後合:"就是,等你出息了,咱們這食堂怕是都黃嘍!”
衆人哄笑起來,孫根生被說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梗着脖子回嘴:“你們等着!到時候可別後悔!”
孟清禾一直安靜地聽着幾人的說話,在心裏默默捋了捋剛才聽到的信息:副所長的女兒,模樣好,家世好,主動示好卻被趙明洲拒絕了。
她不由得在心裏輕輕“嚯”了一聲。這位趙工,桃花運倒是挺旺的,招惹的還是這種條件頂好的姑娘。別說現在。就是擱幾十年後,這個叫蘇倩的女孩子也是標準的白富美了。
就是趙明洲連條件這麼好的女孩子也拒絕了,還挺傲氣的。
不過人家一個中校工程師,一個領導家的閨女,也輪不到她這個廚房小幫工說什麼,還是先幹活吧。
——
早上的活忙到到上午十點才徹底收尾。孟清禾剛直起腰想揉揉酸脹的肩膀喘口氣,就見李桂蘭端着個裝滿土豆的竹筐走過來,往地上一放:別歇着了,這些土豆拾掇拾掇,洗幹淨後切成塊,中午還要用呢。”現在糧食金貴,大灶不比小灶和特供灶,削皮是不可能的。
她在心裏暗嘆一口氣,朝朱大廚點點頭應下,然後搬來一個大鐵盆,往裏面舀了半盆水,蹲在牆角開始清洗土豆。
“動作麻利點,中午就要用,可別耽誤了大家夥吃飯!”李桂蘭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監督,還十分挑剔,“新來的就是手腳慢,這點活兒都幹不利索,洗幹淨點!泥沒沖掉,燉在菜裏硌着人,看你怎麼交代。”
她心裏還惦記着孟清禾截胡了工作,還搶了自己打飯的話,仗着資歷深,想欺負人。
孟清禾手上的動作沒停,慢悠悠說道:“李大姐,我是新來的,手腳確實不如您熟練,已經在盡力做了。您現在也是閒着沒事幹,不如過來搭把手,多個人多份力,也能早點把活幹好,不耽誤中午吃飯。”
這話一出,李桂蘭頓時噎了一下,立馬反駁:“我忙着呢!哪有功夫給你搭把手?我得盯着灶上的火,還得檢查下午的食材,可沒空幫你幹活。”
“哦,原來您還有事要忙啊?”孟清禾一挑眉,還是那副慢悠悠的語氣,“我看您一直抱着胳膊站着不動,還以爲您沒事幹,想着多個人搭把手能快點,要是您忙着。”
後廚裏所有人都在忙活着,李桂蘭把自己的活推給了孟清禾,正想偷懶呢,被她說了出來,臉上有點慌亂。
兩人的對話剛好被從庫房出來的朱大廚聽見。他皺着眉走過來:“李桂蘭,大家都忙活着呢,就你站在這兒光動嘴不動手,還耽誤別人幹活!趕緊去幹活,別在這兒閒着磨牙。”
李桂蘭不敢再嘰歪,悻悻地轉身去幹活了。
等到中午,廚房裏的人先湊在一起開飯。飯菜依舊是十分簡陋,肉罐頭燉白菜,一個罐頭燉一鍋,算是“葷菜”,還有清炒土豆絲,炒蘿卜和拌野菜,鹹菜是早上剩下的,主食是玉米面窩頭,還有一個蛋花湯,只是裏面的蛋花聊勝於無。
孟清禾端着飯盒找了個位置坐下,她瞥了眼朱大廚的餐盤,裏面除了白菜,還多了兩塊實打實的罐頭肉,顯然是大廚的特殊遭遇了。後勤的新鮮肉蛋奶都供給了特殊灶,按定量分配給領導和技術骨幹,他們這些食堂普通職工,能吃上罐頭燉白菜,已經算是不錯的夥食了。
下午的工作依舊重復且枯燥,朱大廚可以回去歇息一下,可普通員工卻沒這待遇,除了準備食材,還得打掃食堂衛生,擦桌子、掃地面、清理灶台,孟清禾忙得腳不沾地。
等到晚上收工,她只覺得腰酸背痛,身上也沾滿了油煙和汗水的混合氣味。她拖着疲憊的步伐去了大院裏的公共澡堂。雖說水溫時冷時熱,但好歹舒服了不少。
洗完澡,她回到家裏,直接一頭倒在了床上。可閉上眼睛,腦子裏回憶着白天的一切。她得承認,自己確實吃不了這種苦。短時間內還行,真要一直這麼幹下去想想就恐怖。
她望着斑駁的屋頂,開始認真琢磨換工作的事。體力活她是肯定不行的,那些清閒又體面的工作,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着,根本輪不到她一個沒背景的外地人。
那還能幹什麼呢?孟清禾忽然想起,現在這個時間段,寫文章投稿還有稿費的,金額還不小!她穿越前是實打實的文科生,還正在考公。爲了申論和面試,不知道啃了多少本政策文件、理論文章和官方報告,或許能在這裏找到用武之地。
她腦子飛快地轉着,風花雪月或敏感題材是絕對不能碰的,必須緊扣時代脈搏,弘揚主旋律,免得過幾年被人秋後算賬。
想到這兒,孟清禾決定明天就去供銷社買紙筆,再去圖書館找現在的報紙學習一下寫作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