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差錯。
景格拍照發給安娜,以詢問的口吻,問她是哪一筆錯了。
安娜沒回。
夜色濃黑。
出門時她只顧着工作,想在訂單發給客戶之前趕緊改掉錯誤,其實就算真錯了,電腦上改一下就行,發給客戶的訂單和公司章全是電子版,不是一定要人到場。
但上司態度嚴厲,與平時截然相反,景格只是實習生,也不敢多說什麼。
而此刻冷靜下來,那股子對黑暗無法言說的恐懼陡然席卷過來。
景格身體不知不覺繃緊了。
前方有人闖紅燈。
司機猛地摁了下喇叭。
景格驚得心髒漏跳一拍,手心沁滿了汗。
車子在暗夜中穿梭,開到沃美樓下。
景格手機響了一聲。
是安娜回復的信息:【嗯。】
“......”
???
嗯????
嗯是什麼意思。
景格回她:【姐,我到公司了。】
安娜:【知道沒錯爲什麼還過來?】
“......”
整棟樓都熄着燈,根本沒人。
景格說不清的難受,抱着電腦包坐在大門台階上。
兩側路燈昏暗,冷風呼嘯刮過。
她是什麼時候、因爲什麼事情,得罪了安娜?
明明白天時她才因爲幫安娜打卡被財務經理罵,還被扣掉了這個月的全勤。
一個人怎麼會在短短幾天內判若兩人。
景格抱着電腦包,感覺自己是頭正在被社會錘煉的牛馬。
不知坐了多久。
一道暖燙的光遙遙射過來。
景格抬眼,手掌遮在額頭。
冬夜凜寒,空氣在車燈下霧化,像鋪開一道光明的地毯。
是厲牧時的古思特。
見她坐着不動,車喇叭輕輕摁了下。
景格抹抹眼睛,起身時拍了拍屁股,跑着上了車。
車內開着暖氣,縈繞着厲牧時身上幹淨清爽的皂香。
“小叔,”景格沒什麼精神,顧着禮貌,“您怎麼來了?”
厲牧時啓動車子:“張媽給我打了電話,正好我要下班,順路。”
“......”
厲氏跟沃美一點都不順路。
車子行駛一段時間。
厲牧時冷然道:“爲什麼不給厲戰打電話?”
景格安靜片刻:“爲什麼要給他打。”
“他是你未婚夫,”厲牧時肅聲,“你要學會使用他。”
景格:“。”
景格:“小叔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我本來想着坐一會就打車走的,沒想...”
厲牧時沉了調:“景格。”
“......”
“活得輕鬆點,”厲牧時不慍不火道,“天塌不下來。”
景格鼻腔一酸。
洶涌的澀意躥進眼圈,景格連忙用力眨了眨眼。
長街的燈光掃進車內,男人側臉輪廓英俊好看,就是太嚴肅,令人不敢隨便靠近。
紅燈時,厲牧時往副駕看了眼:“誰叫你過來的?”
“...上司。”
“然後?”
“她說有個錯,讓我過來改,”景格有點鼻音,“我就來了。”
厲牧時:“她在故意針對你?”
景格沒說話了。
綠燈,厲牧時啓動車子,目光平靜了然:“你把她當良師益友,所以傷心?”
“......”
“沃美的模式是有能者居之,”厲牧時平鋪直敘,“手握大客戶的員工都可以成爲公司合夥人,你明白是什麼意思嗎?”
景格:“?”
厲牧時:“養蠱,這種模式注定了人人都是對手,包括你的上司。”
說到這,他表情似有若無的溫和:“你要爲自己驕傲,她把你當成了對手。”
景格怔忡。
窗外街燈的光快速從她眉眼滑過,仿佛一只溫柔的手,撫摸她的臉龐,安慰她敏感脆弱的情緒。
半晌,景格回神:“我還沒過實習期...”
厲牧時就一句話:“海市外企已經少見六個月的實習期了。”
大部分都是一到三個月。
而實習期的長短都是可調控的,掌握在她上司的手裏。